第二十九卷 吹凤箫女诱东墙(2/5)
”如此往还数月,徐鏊口嘴不谨,好与人说。
人疑心为妖怪,劝徐鏊不要亲近。
美人已知,说道:“痴奴妄言,世宁有妖怪如我者乎?”徐鏊有事他出,微有疾病,美人就来,于邸中坐在徐鏊身旁,时时会合如常,虽甚多人,人亦不觉也。
常常对徐鏊道:“断不可与人说,恐不为卿福。
”
当不得徐鏊只管好说,传闻开去,三三两两,渐至多人都来探觑,竟无虚日。
美人不乐。
徐鏊母亲闻知此事,便与徐鏊定了一头亲,不日之间便要做亲,以杜绝此事。
徐鏊不敢违抗母亲之意。
美人遂怒道:“妾本与卿共图百年之计,有益无损。
郎既有外心,妾不敢赧颜相从。
”遂飘然而去,再不复来。
徐鏊虽时时思念,竟如石沉海底一般。
正是:
恩义既已断,覆水岂能收。
话说徐鏊自美人去后,至十一月十五夜,梦见四个鬼卒来唤,徐鏊跟着鬼卒走到萧家巷土地祠。
两个鬼卒管着徐鏊,两个鬼卒走入祠唤出土地。
那土地方巾白袍,走将出来同行,道:“夫人召,不可怠慢。
”即出胥门,渐渐走到一个大第宅,墙里外乔木参天,遮蔽天日;走过二重门,门上都是朱漆兽环、龙凤金钉,俨似帝王之宫,数百人守门;进到堂下,堂高八九丈,两边阶级数十重,丹墀有鹤、鹿数只。
彩绣朱碧,光彩炫耀。
前番女侍遥见徐鏊,即忙奔入报道:“薄情郎来了。
”
堂内女人,有捧香的,调鹦鹉的,弄琵琶的,歌的舞的,不计其数,见徐鏊来,都口中怒骂。
霎时间堂内环珮丁冬,香烟如云,堂内递相报道:“夫人来。
”土地牵徐鏊使跪在地下,帘中有大金地炉,中烧兽炭,美人拥炉而坐,自提火箸簇火,时时长叹道:“我曾道渠无福,今果不错。
”顷刻间呼:“卷帘!”
美人见鏊,面红发责道:“卿太负心,我怎生丁宁,卿全不信我言语。
今日相见,有何颜面?”美人掩袂欷歔泣下道:“与卿本期始终,岂意弃我至此。
”两旁侍女都道:“夫人不必自苦。
这薄幸儿郎便当杀却,何须再说。
”便叫鬼卒以大杖击鏊。
击至八十,徐鏊大叫道:“夫人,吾诚负心,但蒙昔日夫人顾盼,情分不薄。
彼洞箫犹在,何得无情如此!”美人因唤停杖,道:“本欲杀卿,感念昔日,今赦卿死。
”两旁女侍大骂不止。
徐鏊遂匍匐拜谢而出,土地仍旧送还,登桥失足而醒,两股甚是疼痛,竟走不起。
卧病五六日,复见美人来责道:“卿自负心,非关我事。
”连声恨恨而去。
美人去后,疼痛便消。
后到胥门外寻踪迹,绝无影响,竟不知是何等仙女。
遂有《洞箫记》传于世。
有诗为证:
口是祸之门,舌是斩身刀。
只因多开口,赢得棒来敲。
如今小子说西湖上也因一曲洞箫成就了一对好夫妻,不比那徐郎薄幸干吃大棒,打得叫苦叫屈。
话说宋高宗南渡以来,传到理宗,那时西湖之上,无景不妙,若到灯节,更觉繁华,天街酒肆,罗列非常,三桥等处,客邸最盛,灯火箫鼓,日盛一归。
妇女罗绮如云,都带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衣都尚白,盖灯月所宜也。
又有邸第好事者,如清河张府、蒋御药家,开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然。
游人士女纵观,则相迎酌酒而去。
贵家都以珍馐、金盘、钿含、簇钉相遗,名为“市食合儿”。
夜阑灯罢,有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往往拾得遗弃簪珥,可谓奢之极矣,亦东都遗风也。
话说嘉熙丁酉年间,一人姓潘名用中,是闽中人,随父亲来于临安候差。
到了临安,走到六部桥,寻个客店歇下。
宋时六部衙门都在于此,因谓之“六部桥”,即今之云锦桥也。
潘用中父亲自去衙门参见理会正事,自不必说。
那时正值元宵佳节,理宗皇帝广放花灯,任民游赏,于宣德门扎起鳌山灯数座,五色锦绣,四围张挂。
鳌山灯高数丈,人物精巧,机关转动,就如活的一般,香烟灯花薰照天地,中以五色玉珊簇成“皇帝万岁”四个大字。
伶官奏乐,百戏呈巧。
小黄门都巾裹翠蛾,宣放烟火百余架,到三鼓尽始绝。
其灯景之盛,殆无与比。
潘用中夜间看灯而回,见景致繁华,月色如银一般明朗,他生平最爱的是吹箫一事,遂取出随身的那管箫来,呜呜咽咽,好不吹得好听。
一连吹了几日,感动了一位知音的千金小姐。
有诗为证:
谁家横笛弄轻清,唤起离人枕上情。
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关吹出断肠声。
你道这位千金小姐是谁?这小姐姓黄,小名杏春,自小聪明伶俐。
幼读书史,长于翰墨,若论针指女工,这也是等闲之事,不足为奇。
那年只得十七岁,未曾许聘谁家,系是宗室之亲,从汴京扈驾而来,住于六部桥,人都称为黄府。
广有家资,父亲爱惜,如同掌上之珍、心头之肉。
十岁之时,曾请一位姓晏的老儒教读,读到十三岁,杏春诗词歌赋落笔而成,不减曹大家、谢道韫之才。
杏春小姐会得了文词,便不出来读书。
一个兄弟,长成十岁,就请老晏儒的儿子晏仲举在家教读。
真个无巧不成话,这杏春小姐也最喜的是那箫,是个女教师教成的。
月明夜静之时,悠悠扬扬吹将起来,真个有穿云裂石之声。
因此小姐住的楼上就取名为“凤箫楼”,虽然引不得凤凰,却引了个萧史。
那杏春小姐之楼,可可的与潘用中店楼相对,不过相隔数丈。
小姐日常里因与店楼相对,来往人繁杂,恐有窥觑之人,外观不雅,把楼窗紧紧闭着,再也不开。
数日来一连听得店楼上箫声悠雅,与庸俗人所吹不同,知是读书之人。
小姐往往夜静吹箫以适意,今闻得对楼有箫声,恐是勾引之人。
却不敢吹响,暗暗将箫放于朱唇之上,按着宫商律吕,一一与楼外箫声相和而作,却没有一毫差错之处。
声韵清幽,愈吹愈妙。
杏春小姐一连听了数夜,甚是可爱,暗暗的道:“这人吹的甚好,不知是何等读书之人弄俊俏,明日不免瞧他一瞧何如。
”次日,梳妆已毕,便将楼窗轻轻推开一缝。
那窗子却是里面雕花,外用木板遮护,外面却全瞧不见内里。
小姐略略推开一缝瞧时,见潘用中是个美少年,还未冠巾,不过十六七岁光景,与自己年岁相当,丰姿俊秀,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