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卷 女秀才移花接木(3/5)
司吩咐,做不得情。
”三人袖手无计。
此时魏撰之自揣道:“他家患难之际,料说不得求亲的闲话,只好不提起,且一面去会试再处。
”两人临行之时,又与俊卿作别。
撰之道:“我们三人同心之友,我两喜得侥幸。
方恨俊卿因病蹉跎,不得同登,不想又遭此家难。
而今我们匆匆进京去了,心下如割,却是事出无奈。
多致意尊翁,且自安心听问,我们若少得进步,必当出力相助,来白此冤。
”子中道:“此间官官相护,做定了圈套陷人。
闻兄只在家营救,未必有益。
我两人进去,倘得好处,闻兄不若径到京来商量,与尊翁寻个出场。
还是那边上流头好辨白冤枉,我辈也好相机助力。
切记!切记!”撰之又私自叮嘱道:“令姊之事,万万留心。
不论得意不得意,此番回来必求事谐了。
”俊卿道:
“闹妆现在,料不使兄失望便了。
”三人洒泪而别。
闻俊卿自两人去后,一发没有商量可救父亲。
亏得“官无三日急,倒有七日宽”,无非凑些银子,上下分派,使用得停当,狱中的也不受苦,官府也不来急急要问,丢在半边,做一件未结公案了。
参将与女儿计较道:“这边的官司既未问理,我们正好做手脚。
我意欲修下一个辨本,做成一个备细揭帖,到京中诉冤。
只没个能干的人去得,心下踌躇未定。
”闻俊卿道:“这件事须得孩儿自去,前日魏、杜两兄临别时,也教孩儿进京去,可以相机行事。
但得两兄有一人得第,也就好做靠傍了。
”参将道:“虽是你是个女中丈夫,是你去毕竟停当。
只是万里程途,路上恐怕不便。
”俊卿道:“自古多称‘缇萦救父’,以为美谈。
他也是个女子,况且孩儿男妆已久,游痒已过,一向算在丈夫之列,有甚去不得?虽是路途遥远,孩儿弓矢可以防身,倘有甚么人盘问,凭着胸中见识,也支持得过,不足为虑。
只是须得个男人随去,这却不便。
孩儿想得有个道理,家丁闻龙夫妻,多是苗种,多善弓马。
孩儿把他妻子也扮做男人,带着他两个,连孩儿共是三人一起走,既有妇女伏事,又有男仆跟随,可以放心,一直到京了。
”参将道:“既然算计得停当,事不宜迟,快打点动身便是了。
”俊卿依命,一面去收拾。
听得街上报进士,说魏、杜两人多中了。
俊卿不胜之喜,来对父亲说道:“有他两人在京做主,此去一发不难做事。
”
就拣定一日,作急起身。
在学中动了一个游学呈子,批一个文书执照,带在身边了。
路经省下,再察听一察听上司的声口消息。
你道闻小姐怎生打扮?
飘飘巾帻,覆着两鬓青丝;窄窄靴鞋,套着一双玉笋。
上马衣裁成短后,蛮狮带妆就偏垂。
裹一张玉葩弓,想开时,舒臂扭腰多体态;插几枝雁翎箭,看放处,猿啼鵰落逞高强。
争羡道,能文善武的小郎君;怎知是,女扮男妆的乔秀士?
一路来到了成都府中,闻龙先去寻下了一所幽静饭店。
闻俊卿后到,歇下了行李。
叫闻龙妻子取出带来的山菜几件,放在碟内,内店中取了一壶酒,斟着慢吃。
又道是无巧不成话。
那坐的所在,与隔壁人家窗口相对,只隔得一个小天井。
正吃之间,只见那边窗里一个女子掩着半窗,对着闻俊卿不转眼的看。
及至闻俊卿抬起眼,那边又闪了进去。
遮遮掩掩,只不走开。
忽地打个照面,乃是个绝色佳人。
闻俊卿想道:“原来世间有这样标致的?”看官,你道此时若是个男人,必然动了心,就想妆出些风流家数,两下做起光景来。
怎当得闻俊卿自己也是个女身,那里放在心上?一面取饭来吃了,且自衙门前干正事去。
到得出了半日,傍晚转来。
俊卿刚得坐下,隔壁听见这里有人声,那个女子又在窗边来看了。
俊卿私下自笑道:“看我做甚?岂知我与你是一般样的!”正嗟叹间,只见门外一个老姥走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小榼儿。
见了俊卿,放下榼子,道了万福,对俊卿道:“隔壁景家小娘子见舍人独酌,送两件果子与舍人当茶。
”
俊卿开看,乃是南充黄柑、顺庆紫梨各十来枚。
俊卿道:“小生在此经过,与娘子非亲非戚,如何承此美意?”老姥道:
“小娘子说来,此间来万去千的人,不曾见有似舍人这等丰标的,必定是富贵家的出身。
及至问人来,说是参府中小舍人,小娘子说这俗店无物可口,叫老媳妇送此二物来解渴。
”俊卿道:“小娘子何等人家,却居此间壁?”老姥道:“这小娘子是井研景少卿的小姐。
只因父母双亡,他依着外婆家住。
他家里自有万金家事,只为寻不出中意的丈夫,所以还未嫁人。
外公是此间富员外,这城中极兴的客店,多是他家的房子,何止有十来处,进益甚广。
只有这里幽静些,却同家小每住在间壁。
他也不敢主张把外甥许人,恐怕错了对头,后来怨怅。
常对景小娘子道:‘凭你自家看得中意的,实对我说,我就主婚。
’这个小娘子也古怪,自来会拣相人物,再不曾说那一个好。
方才见了舍人,便十分称赞。
敢是与舍人有些姻缘动了?”
俊卿不好答应,微微笑道:“小生那有此福?”老姥道:“好说,好说。
老媳妇且去看。
”俊卿道:“致意小娘子,多承佳惠,客中无可奉答,但有心感盛情。
”老姥去了,俊卿自想一想,不觉失笑道:“这小娘子看上了我,却不枉费春心?”吟诗一首,聊寄其意。
诗云:
为念相如渴不禁,交梨邛桔出芳林。
却惭未是求凰客,寂寞囊中绿绮琴。
次日早起,老姥又来。
手中将着四枚剥净的熟鸡子,做一碗盛着,同了一小壶好茶,送到俊卿面前,道:“舍人吃点心。
”俊卿道:“多谢妈妈盛情。
”老姥道:“这是景小娘子昨夜吩咐了老身支持来的。
”俊卿道:“又是小娘子美情,小生如何消受?有一诗奉谢,烦妈妈与我带去。
”俊卿就把昨夜之诗写在纸上,封好了,付妈妈。
诗中分明是推却之意。
妈妈将去与小景小姐看了,景小姐一心喜着俊卿,见他以相如自比,反认做有意于文君,后边二句,不过是谦让些说话。
遂也回他一首,和其末韵云:
宋玉墙东思不禁,愿为比翼止同林。
知音已有新裁句,何用重挑焦尾琴。
吟罢,也写在乌丝茧纸上,教老姥送将来。
俊卿看罢,笑道:“原来小姐如此高才!难得,难得!”俊卿见他来缠得紧,生一个计较,对老姥道:“多谢小姐美意,小生不是无情,争奈小生已聘有妻室,不敢欺心妄想。
上复小姐,这段姻缘,种在来世吧。
”老姥道:“既然舍人已有了亲事,老身回复了小娘子,省得他牵肠挂肚,空想坏了。
”老姥去后,俊卿自出门去打点衙门事体,央求宽缓日期。
诸色停当,到了天晚,才回得下处。
是夜无话。
来日天早,这老姥又走将来,笑道:“舍人小小年纪,倒会掉谎,老婆滚到身边,推着不要。
昨日回了小娘子,小娘子教我问一问两位管家,多说道:‘舍人并不曾聘娘子过。
’小娘子喜欢不胜,已对员外说过,少刻员外自来奉拜说亲,好歹要成事了。
”俊卿听罢,呆了半晌,道:“这冤家帐,那里说起?只索收拾行李起来,趁早去了吧。
”吩咐闻龙与店家会了钞,急待起身,只见店家走进来报道:“主人富员外相拜闻相公。
”说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笑嘻嘻进来,堂中望见了闻俊卿,先自欢喜,问道:“这位小相公,想就是闻舍人了么?”老姥还在店内,也跟将来,说道:“正是这位。
”富员外把手一拱,道:“请过来相见。
”闻俊卿见过了礼,整了客座,坐了。
富员外道:“老汉无事,不敢冒叩新客。
老汉有一外甥,乃是景少卿之女,未曾许着人家。
舍甥立愿不肯轻配凡流,老汉不敢擅做主张,凭他意中自择。
昨日对老汉说,‘有个闻舍人,下在本店,丰标不凡,愿执箕帚。
’所以要老汉自来奉拜,说此亲事。
老汉今见足下,果然俊雅非常。
舍甥也有几分姿容,况且粗通文墨,实是一对佳偶,足下不可错过。
”闻俊卿道:“不敢欺老丈,小生过蒙令甥谬爱,岂敢自外。
一来令甥是公卿阀阅,小生是武弁门风,恐怕攀高不着;二来老父在难中,小生正要入京辨冤,此事既不曾告过,又不好为此担搁,所以应承不得。
”员外道:“舍人是簪缨世胄,况又是黉宫名士,指日飞腾,岂分甚么文武门楣?若为令尊之事,慌速入京,何不把亲事议定了,待归时禀知令尊,方才完娶。
既安了舍甥之心,又不误了足下之事,有何不可?”闻俊卿无计推托,心下想道:“他家不晓得我的心病,如此相逼,却又不好十分过却,打破机关。
我想魏撰之有竹箭之缘,不必说了。
还有杜子中更加相厚,倒不得不闪下了他。
一向有个主意,要在骨肉女伴里边别寻一段姻缘,发付他去。
而今既有此事,我不若权且应承,定下在这里。
他日作成了杜子中,岂不为妙?
那时晓得我是女身,须怪不得我说谎。
万一杜子中也不成,那时也好开交了。
不像而今碍手。
”算计已定,就对员外说:
“既承老丈与令甥如此高情,小生岂敢不受人提挈!只得留下一件信物在此为定,待小生京中回来,上门求娶就是了。
”说罢,就在身边解下那个羊脂玉闹妆,双手递与员外,道:“奉此与令甥表信。
”富员外千欢万喜,接受在手,一同老姥去回复景小姐,道:“一言已定了。
”员外就叫店中办起酒,与闻舍人饯行。
俊卿推却不得,吃得尽欢而罢。
相别了起身上路,少不得风餐水宿,夜住晓行。
不一日,到了京城。
叫闻龙先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