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卷 两纳聘方成秦与晋(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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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薪道:“我不曾见甚花簪。
”小婢听说,回身便走。
嗣薪赶上,低声问道:“我问你,你家小姐可叫做瑶姿么?”小婢一头走,一头应道:“正是娇枝小姐。
”嗣薪又问道:“瑶姿小姐可是会做诗的么?”小婢遥应道:“娇枝小姐只略识几个字,那里会做诗?”嗣薪听罢,十分愁闷,怏怏走出园门。
即日离了富阳城,仍回临安旧寓。
心中甚怨郗公见欺,一时做差了事。
正是:
媒妁原不错,两边都认差。
只因名字混,弄得眼儿花。
却说郗公在灵隐寺寓中,闻嗣薪已回旧寓,却不见他过来相会。
正想要去问他,忽然接得随员外书信一封,并送还原来聘物。
郗公见聊物送还,心里大疑,忙拆书观看,书上写道:
接来教,极荷厚爱。
但老舅所言何郎,弟近日曾会过。
观其人物,聆其谈吐,窃以为有名无实,不足当坦腹之选。
小女颇非笑之。
此系百年大事,未可造次。
望老舅更为裁酌。
原聘谨璧还,幸照入不尽。
郗公看罢,吃了一惊,道:“这般一个快婿,如何还不中意?
我既受了他聘,怎好又去还他?”心中懊恼,自己埋怨道:
“这原是我差。
不是我的女儿,原不该乔做主张。
”沉吟了半晌,只得去请原媒僧官来,把这话告诉他。
僧官道:“便是何相公,两日也不瞅不睬,好像有甚不乐的光景,不知何故?大约婚姻须要两愿。
老翁要还他的聘物,若难于启齿,待小僧陪去,代为宛转,何如?”郗公道:“如此甚好。
”便袖了双鱼珮,同着僧官,来到嗣薪寓中,相见了,动问道:“足下可曾回乡?怎生来得恁快?”嗣薪道:“未曾返舍,只到富阳城中去走了一遭。
”郗公道:“尊驾到富阳,曾见过家姊丈么?”嗣薪道:“曾见来。
”郗公道:“既见过家姊丈,这头姻事足下以为何如?”嗣薪沉吟道:“婚姻大事,原非仓卒可定。
”郗公道:
“老夫有句不识进退的话,不好说得……”僧官便从旁代说道:
“近日随老员外有书来,说他家止有一女,要在本处择婿,不愿与远客联姻,谨将原聘璧还在此。
郗老爷一时主过了婚,不便反悔,故事在两难。
”嗣薪欣然笑道:“这也何难,竟将原聘见还便了。
”郗公听说,便向袖中取出双鱼珮来,递与嗣薪道:“不是老夫孟浪,只因家姊丈主意不定,前后语言不合,以致老夫失信于足下。
”嗣薪接了聘物,便也把金凤钗取出,送还郗公。
正是:
鱼珮送还来,凤钗仍璧去。
和尚做媒人,到底不吉利。
郗公自解了这头姻事,闷闷不乐。
想道:“不知珠川怎生见了何郎,便要璧还聘物?又不知何郎怎生见了珠川,便欣然情愿退婚?”心中疑惑,随即收拾行囊,回家面询随员外去了。
且说那个何自新,自被瑶姿小姐难倒,没兴娶妾续弦,竟到临安打点会场关节。
他的举人原是夤缘来的,今会试怕笔下来不得,既买字眼,又买题目,要预先央人做下文字,以便入场抄写,却急切少个代笔的。
也是合当的事,恰好寻着了宗坦。
原来宗坦自前番请嗣薪在家时抄袭得他所选的许多刻文,后竟说做自己选的,另行发刻,封面上大书“宗山明先生评选”,又料得本处没人相信,托人向远处发卖。
为此,远方之人在半错认他是有意思的。
他又专一打听远方游客,到来便去钻刺,故得与何自新相知。
那年会场知贡举的是同平章事赵鼎,其副是中书侍郎汤思退。
那汤思退为人贪污,暗使人在外贿卖科场题目。
何自新买了这个关节,议价五千两,就是宗坦居间说合。
立议之日,汤府要先取现银,何自新不肯。
宗坦奉承汤府,一力担当,劝何自新将现银尽数付与。
何自新付足了银,讨得题止字眼,便教宗坦打点文字。
宗坦抄些刻文,胡乱凑集了当。
何自新不管好歹,记诵熟了。
到进场时,浑在里边。
汤思退闱中阅卷,寻着何自新卷子,勉强批“好取”,放中式卷内。
却被赵鼎一笔涂抹倒了。
汤思退怀恨,也把赵鼎取中的第一名卷子乱笔涂坏。
赵公大怒,到放榜后拆开落卷查看,那被汤思退涂坏的,却是福建闽县举人何嗣薪。
赵公素闻嗣薪是个少年才子,今无端被屈,十分懊恨。
便上一疏道:“同官怀私挟恨,摈弃真才事……”圣旨批道:“主考设立正副,本欲公同较阅。
据奏福建闽县举人何嗣薪虽有文名,必须彼此共赏,方堪中式,赵鼎不必争论,致失和衷之雅。
”赵公见了这旨意,一发闷闷。
乃令人邀请嗣薪到来相会,用好言抚慰,将银三百两送与作读书之费。
嗣薪拜谢辞归,赵公又亲自送到舟中,珍重而别。
且说那个何自新,因关节不灵,甚是烦恼。
拉着宗坦到汤府索取原银,却被门役屡次拦阻。
宗坦情知这银子有些难讨,遂托个事故躲开去了。
再寻他时,只推不在家。
何自新无奈,只得自往汤府取索。
走了几次,竟没人出来应承。
何自新发极起来,在门首乱嚷道:“既不中我进士,如何赖我银子?”门役喝道:“我老爷那里收你什么银子?你自被撞太岁的哄了么,却来这里放屁!”正闹间,门里走出几个家人,大喝道:“什么人敢在我在爷门首放刁!”何自新道:“倒说我放刁!你主人贿卖科场关节,诓骗人的银子,当得何罪?你家现有议单在我处,若不还我原银,我就到官府首告去。
”众家人骂道:“好光棍!凭你去首告,便到御前背本,我老爷也不怕你!”何自新再要说时,里面赶出一群短衣尖帽的军牢,持棍乱打,何自新立脚不住,一径往前跑奔。
奔不上一二里,听得路旁人道:“御驾经过,闲人回避!”何自新抬头看时,早见旗旌招飐,绣盖飘扬,御驾来了。
原来那日驾幸洞霄宫进香,仪伏无金,朝臣都不曾侍驾。
当下何自新正恨着气,恰遇驾到,便闪在一边,等驾将近,伏地大喊道:“福建闽清县举人何自新有科场冤事控告!”天子在銮舆上听了,只道说是福建闽县举人何嗣薪,便传谕道:“何嗣薪已有旨了,又复拦驾称冤。
好生可恶!着革去举人,拿赴朝门外,打二十棍,发回原籍。
”何自新有屈无伸,被校尉押至朝门,受责了二十。
汤思退闻知,晓得朝廷认错了。
恐怕何自新说出真情,立刻使人递解他起身。
正是:
御棍打了何自新,举人退了何嗣薪。
不是文章偏变幻,世事稀奇真骇闻。
却说赵鼎在朝房中闻了这事,吃惊道:“何嗣薪已别我而去,如何又在这里弄出事来?”连忙使人探听,方知是闽清县何自新为汤府赖银事来叫冤的。
赵公便令将何自新留下,具疏题明此系闽清县何自新,非闽县何嗣薪,乞敕部明审。
朝廷准奏,着刑部会同礼部勘问。
刑部奉旨将何自新监禁候审。
汤思退着了急,令人密唤原居间人宗坦到府中计议。
宗坦自念议单上有名,恐连累他,便献一计道:“如今莫若买嘱何自新,教他竟推在闽县何嗣薪身上,只说名字相类,央他来代告御状的。
如此便好脱卸在。
”汤思退大喜。
随令家人同着宗坦,私到刑部狱中,把这话对何自新说了。
许他:“事平之后,还你银子,又不碍你前程。
”宗坦又私嘱道:“你若说出贿买进士,也要问个大罪,不如脱卸在何嗣薪身上为妙。
”正是:
冒文冒名,厥罪犹薄。
欺师背师,穷凶极恶。
何自新听了宗坦言语,到刑部会审时,便依着他所教,竟说是闽县何嗣薪指使。
刑部录了口词,奏闻朝廷,奉旨着拿闽县何嗣薪赴部质对。
刑部正欲差人到彼提拿,恰好嗣薪在路上接得赵公手书,闻知此事,复转临安,具揭向礼部诉辨。
礼部移送刑部,即日会审。
两人对质之下,一个一口咬定,一个再三折辨,彼此争执了一回。
问官一时断决不得,且教都把来收监,另日再审。
嗣薪到狱中对何自新说道:“我与兄素昧平生,初无仇隙。
何故劈空诬陷,定是被人哄了。
兄必自有冤愤欲申,只因名字相类,朝廷误认是我,故致责革。
兄若说出自己心事,或不至如此,也未可知。
”何自新被他道着了,只得把实情一一说明。
嗣薪道:“兄差矣,夤缘被骗,罪不至死。
若代告御状,拦驾叫喊,须要问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