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卷 贾娉娉再生缔前盟(3/5)
,内室无人。
那时云华正坐阁前低着头绣鞋,其双弯甚是纤小。
魏郎闪身户外窥视。
却被小丫鬟福福看见,急急报与小姐。
小姐大怒,要对夫人说知。
魏郎恐惶道:“适才到夫人处问安,迷路至此,兄妹之情,何忍便大怒耶?”小姐道:“男子无故不入中堂,怎生好直造内室?倘被他人窥见,成何体面!自今以后,切勿如此。
”魏郎连连谢过不已。
小姐笑道:“警戒哥哥下次耳,何劳深谢!”魏郎方知云华之狡猾也。
夫人一日遣春鸿捧茶与魏郎饮,魏郎又乘机得与春鸿再续前好,便求告春鸿道:“你怎生做个方便则个?”春鸿道:
“你与小姐原有指腹为婚之约,况且郎才女貌,自然相得。
我有白绫汗巾一条在此,哥哥你写一首情词在上,看小姐怎生发付,便见分晓。
”魏郎道:“言之有理。
”即忙提起笔来做首诗道:
鲛绡元自出龙宫。
长在佳人玉手中。
留待洞房花烛夜,海棠枝在试新红。
诗题毕,付与春鸿。
春鸿前走,魏郎随后。
走至柏汛堂,小姐正在那里倚槛玩庭前新柳,因诵辛稼奸词道:“莫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魏郎遽前抚其背道:“我更断肠也。
”小姐道:“狂生又来耶?”魏郎道:“不得不如此耳。
”
小姐命春鸿去取茶,春鸿故意将汗巾坠于地下。
小姐拾起看了,怒道:“何无忌惮如此?”魏郎道:“我与你原自不同,指腹为婚,神明共鉴,不期夫人以‘兄妹’相称,竟有背盟之意。
全赖你无弃我之心,方可谐百年之眷。
今你又漠然如土木相似,绝无哀怜之意,我来此两月,终日相对,真眼饱肚中饥也。
若再如此数月,我决然一命休矣。
你何忍心如此!”
小姐闻言叹息道:“哥哥之言差矣。
我岂土木之人,指腹为婚,此是何等样盟誓!今母亲并不提起‘婚姻’二字,反以‘兄妹’相称,定因兄是异乡之人,不肯将奴家嫁与哥哥。
奴家自见哥哥以来,忘食忘寝,好生牵肠挂肚,比兄之情更倍,但以异日得谐秦晋,终身为箕帚之妾,偕老百年,乃妾之愿。
若草草苟合,妾心决不愿也。
”魏郎道:“说得好自在话儿,若必待六礼告成,则我将为家中之人矣。
”小姐闻之,心生狐疑之间。
忽夫人见召,魏郎慌张而出。
次日,小姐着春鸿将一纸付与魏郎,魏郎拆开来看了,内一诗道:
春光九十恐无多,如此良宵莫浪过。
寄与风流攀桂客,直教今夕见姮娥。
魏郎见了,欢喜不胜,举手向天作谢,磨枪备剑,预作准备,巴不得登时日落西山,顷刻撞钟发擂。
争奈何先生处一个凑趣的朋友金在熔走来探望,强拖魏郎到湖上妓家秀梅处饮酒。
魏郎假推有疾。
那金在熔不顾死活,一把拖出,魏郎只得随了他去,到了秀梅之处,秀梅见魏郎风姿典雅,大杯奉着魏郎。
魏郎一心牵挂着小姐,只是不饮,怎当得秀梅捉住乱灌,一连灌了数杯,魏郎大醉如泥,出得秀梅之门,一步一跌而回。
走入东厢房门,便一交睡倒在石栏杆地上。
那时月明,小姐乘夫人睡熟,悄悄走出闺门来赴约,不意魏郎酣寝,酒气逼人,呼之不醒,乃怅然入室,取笔书绝句一首于几上道:
暮雨朝云少定踪,空劳神女下巫峰。
襄王自是无情者,醉卧月明花影中。
题毕而进。
天明酒醒,魏郎见几上这首诗,懊恨无及,自恨为妓秀梅所误,赓韵和一首道:
飘飘浪迹与萍踪,误入蓬莱第一峰。
凡骨未仙尘俗在,罡风吹落醉乡中。
魏郎懊恨之极,再无便可乘,适值平章忌辰,夫人往西邻姚恭恕长者家附荐佛事,以邀冥福,做三昼夜功德。
夫人出门,吩咐小姐料理家事,锁闭门户。
说罢出门而去。
说话的,你道这夫人好生疏虞,怎生放着两个孤男寡女在家,可不是自开他一个婚媾的门户了!只因这小姐少年老成,一毫不苟言、不苟笑,闺门严肃,整整有条,中门之外,未尝移步,因此并不疑心到这件事上。
然毕竟是疏虞之处。
夫人方才出门,那魏郎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刻也蹲坐不牢,乘机闯入秀房,要做云雨之事。
小姐恐为丫鬟等所知,不成体面,断然不肯道:“百年之事在此一旦,岂得草草?妾晚间当明烛启门,焚香以俟。
”魏朗应允。
至暮,小姐吩咐众仆道:“夫人不在,妆等各宜小心火烛早睡,男人不许擅入中堂,女人不许出外。
”众人莫不拱听。
又调开朱樱、春鸿另睡一处。
朱樱、春鸿也知小姐之意,各人走开,让他方便。
魏郎更余天气蹑步而进,从柏汛堂后转过横楼,有两条路,不知何路可达。
正在迟疑之间,忽然异香一了阵扑鼻而来,魏郎寻香而往,但见绿窗半启,绛烛高烧,香气氤氲之中,立着那位仙子,上服紫罗衫,下著翠绫裙,自拈沉香放于金雀尾炉中。
闻得魏郎步履声,出户而迎,延入室内。
室内怎么光景:
室中安黑漆罗钿屏风床,红罗圈金杂彩绣帐。
床左有一剔红矮几,几上盛绣鞋二双,弯弯如莲瓣,仍以锦帕覆其上;右有铜丝梅花笼,悬收香鸟一只。
东壁上挂二乔并肩图,西壁挂美人梳头歌。
壁上犀皮韦相对,一放笔砚文房具,一放妆奁梳掠具。
小花瓶插海棠一枝。
花笺数幅,玉镇纸一枚。
对房则藕丝吊窗,下作船轩,轩外缭以彩墙。
墙内叠石为台,上种牡丹数本。
佳花异草,丛错相间。
距台二尺许,砖甃一方池,池中金鱼数十尾,护阶草笼罩其上。
说不尽那室中精致。
魏郎那有闲心观玩,便推小姐入于彩帐之内,笑解罗衣,态有余妍,半推半就。
花心才折,桃浪已翻,娇声宛转,甚觉不堪。
事毕,以白绫帕拂拭道:“真可谓‘海棠枝上试新红’也。
”小姐道:“贱妾陋躯今日为兄所破,甚觉惭愧。
因原有指腹为婚之约,愿以今日之事始终如一,偕老百年,毋使妾异日为章台之柳,则万幸矣。
倘不如愿,当坠楼赴水以死,断不违背盟言也。
”魏郎道:“今日之事,死生以之,不必过虑。
”遂于枕上口占《唐多令》一阕以赠道:
深院锁幽芳。
三星照洞房。
蓦然间,得效鸾凰。
烛下诉情犹末了,开绣帐,解衣裳。
新柳未舒黄,枝柔那耐霜?耳畔低声频付嘱,偕老事,好商量。
小姐亦依韵酬一阕道:
少小惜红芳,文君在绣房。
幸相如赋就求凰。
此夕偶谐云雨事,桃浪起,湿衣裳。
从此退蜂黄,芙蓉愁见霜。
海誓山盟休忘却,两下里,细思量。
从此往来频数,无夕不欢。
只有朱樱未曾到手,魏郎恐怕漏泄了这段春光,也把他摸上了。
从此三人同心,只瞒得老夫人。
况且老夫人老眼昏花,十分照料不着,更兼日在佛阁之内诵经念佛,落得这一双两好,且自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