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风流客苦偿风流债(5/5)
里么?”幸客惊道:“徐德是我邻人,他家里失去了嫂子几年。
适见小娘子面庞有些厮像,莫不正是徐嫂子么?”莫大姐道:“奴正是徐家媳妇,被人拐来,坑陷在此。
方才见客人面庞,奴家道有些认得,岂知却是日前邻舍幸官儿。
”原来幸逢也是风月中人,向时看见莫大姐有些话头,也曾咽着干唾的,故此一见就认得。
幸客道:“小娘子你在此不打紧,却害得一个人好苦。
”莫大姐道:“是那个?”幸客道:“你家告了杨二郎累了几年官司,打也不知打了多少,至今还在监里,未得明白。
”莫大姐见说,好不伤心,轻轻对幸客道:“日里不好尽言,晚上留在此间,有句说话奉告。
”幸客是晚就与莫大姐同宿了。
莫大姐告诉他,说:“委实与杨二郎有交,被郁盛冒充了杨二郎拐来,卖在这里。
”从头至尾,一一说了。
又与他道:“客人可看平日邻舍面上,到家说知此事,一来救了奴家出去;二来脱清了杨二郎,也是阴功;三来吃了郁盛这厮这样大亏,等得见了天日,咬也咬他几口。
”幸客道:“我去说,我去说。
杨二郎徐长班多是我一块土上人,况且贴着有赏单。
今我得实,怎不去说。
郁盛这斯有名刁钻,天理不容,也该败了。
”莫大姐道:“须得密些才好。
若漏了风,怕这家又把我藏过了。
”幸客道:
“只你知我知,而今见人再不要提起。
我一到彼就出首便是。
”
两人商约已定。
幸客竟自回转张家湾来见徐德道:“你家嫂子已有下落,我亲眼见了。
”徐德道:“见在那里?”幸逢道:
“我替你同到官面前,还你的明白。
”徐德遂同了幸逢齐到兵马司来。
幸逢当官递上一纸首状,状云:
首状人幸逢,系张家湾民,为举首略卖事。
本湾徐德失妻莫氏,告官未获。
今逢目见本妇身在临清乐户魏鸨家,倚门卖奸。
本妇称系市棍郁盛略卖在彼,的是贩良为娼,理合举首。
所首是实。
兵马即将首状判准在案。
一面申文察院,一面密差兵番拿获郁盛到官刑鞠。
郁盛抵赖不过,供吐前情明白。
当下收在监中,俟莫氏到时,质证定罪。
随即奉察院批发明文,押了原首人幸逢与本夫徐德,行关到临清州,眼同认拘莫氏,及买良为娼乐户魏鸨,到司审问。
原差守提,临清州里即忙添差公人,一同行拘。
一干人到魏家,好似:
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临清州点齐了,发了批回,押解到兵马司来。
杨二郎彼时还在监中,得知这事,连记写了诉状,称是“与己无干,今日幸见天日”等情投递。
兵马司准了,等候一同发落。
其时人犯齐到听审,兵马先唤莫大姐问他。
莫大姐将郁盛如何骗他到临清,如何哄他卖娼家,一一说了备细。
又唤魏鸨儿问道:“你如何买了良人之妇?”魏妈妈道:“小妇人是个乐户,靠那取讨娼妓为生。
郁盛称说自己妻子愿卖,小妇人见了是本夫作主的,与他讨了,岂知他是拐来的。
”徐德走上来道:
“当时妻子失去,还带了家里许多箱笼赀财去;今人既被获,还望追出赃私,给还小人。
”莫大姐道:“郁盛哄我到魏家,我只走得一身去,就卖绝在那里。
一应所有,多被郁盛得了,与魏家无干。
”兵马拍桌道:“那郁盛这样可恶!既拐了人去奸宿了,又卖了他身子,又没了他赀财,有这等没天理的!”喝叫重打。
郁盛辨道:“卖他在娼家,是小人不是,甘认其罪。
至于逃去,是他自跟了小人走的,非干小人拐他。
”兵马问莫大姐道:“你当时为何跟了他走?不实说出来讨拶。
”莫大姐只得把与杨二郎有奸,认错了郁盛的事,一一招了。
兵马笑道:“怪道你丈夫徐德告着杨二郎。
杨二郎虽然屈坐了监几年,徐德不为全诬。
莫氏虽然认错,郁盛趁机盗拐,岂得推故?”
喝教把郁盛打了四十大板,问略贩良人军罪,押追带去赃物,给还徐德;莫氏身价八十两,追出入官;魏妈买良,系不知情,问个不应罪名,出过身价,有几年卖奸得利,不必偿还;
杨二郎先有奸情,后虽无干,也问杖赎释放宁家;幸逢首事得实,量行给赏。
判断已明,将莫大姐发与原夫徐德收领。
徐德道:“小人妻子背了小人逃出了几年,又落在娼家了,小人还要这滥淫妇做什么!情愿为官休了,等他别嫁个人罢。
”兵马道:“这个由你。
且保领出去,自寻人嫁了他,再与你立案罢了。
”
一干人众各到家里。
杨二郎自思量别人拐去了,却冤了我坐了几年监,更待干罢。
告诉邻里,要与徐德斯闹。
徐德也有些心怯过不去,转央邻里和解。
邻里商量调停这事,议道:“总是徐德不与莫大姐完聚了。
现在寻人别嫁,何不让与杨二郎娶了,消释两家冤仇。
”与徐德说了。
徐德也道:“负累了他,便依议也罢。
”杨二郎闻知,一发正中下怀,笑道:
“若肯如此,便多坐了几时,我也永不提起了。
”邻里把此意三面约同,当官禀明。
兵马备知杨二郎顶缸坐监,有些屈在里头,依地方处分,准徐德立了婚书让与杨二郎为妻,莫大姐称心象意的嫁了。
旧时相识,因为吃了这些时苦,也自收心学好,不似前时惹骚招祸,竟与杨二郎到了底。
这莫非是杨二郎的前缘,然也为他吃苦不少了,不为美事。
后人当此以为鉴。
枉坐囹圄已数年,而今方得保婵娟。
何如自守家常饭,不害官司不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