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信。
老员外与女儿大哭起来,对那人道:“昨日好端端出门,老汉赠他十五贯钱,教他将来作本,如何便恁的被人杀了?”那去的人道:“好教老员外大娘子得知,昨日刘官人归时,已是昏黑,吃得半酣,我们都不晓得他有钱没钱,归迟归早。
只是今早刘官人家门儿半开,众人推将进去,只见刘官人杀死在地,十五贯钱一文也不见,小娘子也不见踪迹。
声张起来,却有左邻朱三老儿出来,说道:
‘他家小娘子昨夜黄昏时分,借宿他家。
小娘子说道:‘刘官人无端把他典与人了,小娘子要对爹娘说一声。
住了一宵,今日径自去了。
’如今众人计议,一面来报大娘子与老员外,一面着人去追小娘子。
若是半路里追不着的时节,直到他爹娘家中,好歹追他转来,问个明白。
老员外与大娘子,须索去走一遭,与刘官人执命。
”老员外与大娘子急急收拾起身,管待来人酒饭,三步做一步,赶入城中,不提。
却说那小娘子,清早出了邻舍人家,挨上路去,行不上一二里,早是脚疼走不动,坐在路旁。
却见一个后生,头带万字头巾,身穿直缝宽衫,背上驮了一个搭膊,里面却是铜钱,脚下丝鞋净袜,一直走上前来。
到了小娘子面前,看了一看,虽然没有十二分颜色,却也明眉皓齿,莲脸生春,秋波送媚,好生动人。
正是:
野花偏艳目,村酒醉人多。
那后生放下搭膊,向前深深作揖。
“小娘子独行无伴,却是往那里去的?”小娘子还了万福,道:“是奴家要往爹娘家去,因走不动,权歇在此。
”因问:“哥哥是何处来?今要往何方去?”那后生叉手不离方寸:“小人是村里人,因往城中卖了丝帐,讨得些钱,要往褚家堂那边去的。
”小娘子道:
“告哥哥则个,奴家爹娘也在褚家堂左侧,若得哥哥带挈奴家,同走一程,可知是好。
”那后生道:“有何不可!既如此说,小人情愿伏侍小娘子前去。
”两个厮赶着,一路正行,行不到二三里田地,只见后面两个人脚不点地,赶上前来。
赶得汗流气喘,衣服拽开。
连叫:“前面小娘子慢走,我却有话说知。
”
小娘子与那后生看见赶得蹊跷,都立住了脚。
后边两个赶到跟前,见了小娘子与那后生,不容分说,一家扯了一个,说道:“你们干得好事!却走往那里去?”小娘子吃了一惊,举眼看时,却是两家邻舍,一个就是小娘子昨夜借宿的主人。
小娘子便道:“昨夜也须告过公公得知,丈夫无端卖我,我自去对爹娘说知。
今日赶来,却有何说?”朱三老道:“我不管闲帐,只是你家里有杀人公事,你须回去对理。
”小娘子道:
“丈夫卖我,昨日钱已驮在家中,有甚杀人公事?我只是不去。
”
朱三老道:“好自在性儿!你若真个不去,叫起地方有杀人贼在此,烦为一捉,不然,须要连累我们。
你这里地方也不得清净。
”那个后生见不是话头,便对小娘子道:“既如此说,小娘子只索回去,小人自家去休!”那俩个赶来的邻舍,齐叫起来说道:“若是没有你在此便罢,既然你与小娘子同行同止,你须也去不得!”那后生道:“却又古怪,我自半路遇见小娘子,偶然伴他行一程,路途上有甚皂丝麻线,要勒掯我回去?”
朱三老道:“他家有了杀人公事,不争放你去了,却打没对头官司!”当下怎容小娘子和那后生做主。
看的人渐渐立满,都道:“后生你去不得。
你日间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不吃惊,便去何妨!”那赶来的邻舍道:“你若不去,便是心虚。
我们却和你罢休不得。
”四个人只得厮挽着一路转来。
到得刘官人门首,好一场热闹!小娘子入去看时,只见刘官人斧劈倒在地上死了,床上十五贯钱分文也不见。
开了口合不得,伸了舌缩不上去。
那后生也慌了,便道:“我恁的晦气!没来由和那小娘子同走一程,却做了干连人。
”众人都和闹着。
正在那里分豁不开,只见王老员外和女儿一步一颠走回家来,见了女婿身尸,哭了一场,便对小娘子道:“你却如何杀了丈夫?劫了十五贯钱逃走出去?今日天理昭然,有何理说!”小娘子道:“十五贯钱,委是有的。
只是丈夫昨晚回来,说是无计奈何,将奴家典与他人,典得十五贯身价在此,说过今日便要奴家到他家去。
奴家因不知他典与甚色样人家,先去与爹娘说知,故此趁夜深了,将这十五贯钱,一垛儿堆在他脚后边,拽上门,到朱三老家住了一宵,今早自去爹娘家里说知,我去之时,也曾央朱三老对我丈夫说,既然有了主儿,便同到我爹娘家里来交割。
却不知因甚杀死在此?”那大娘子道:“可又来,我的父亲昨日明明把十五贯钱与他驮来作本,养赡妻小,他岂有哄你说是典来身价之理?这是你两日因独自在家,勾搭上了人;又见家中好生不济,无心守耐;又见了十五贯钱,一时见财起意,杀死丈夫,劫了钱。
又使见识,往邻舍家借宿一夜,却与汉子通同计较,一处逃走。
现今你跟着一个男子同走,却有何理说,抵赖得过!”
众人齐声道:“大娘子之言,甚是有理。
”又对那后生道:“后生,你却如何与小娘子谋杀亲夫?却暗暗约定在僻静处等候一同去,逃奔他方,却是如何计结!”那人道:“小人自姓崔名宁,与那小娘子无半面之识。
小人昨晚入城,卖得几贯丝钱在这里,因路上遇见小娘子,小人偶然问起往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