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蔡小姐忍辱报仇(4/5)
子,道个万福。
朱源即忙还礼。
用目仔细一觑,端的娇艳非常,暗暗喝采道:“真好个美貌女子!”瑞虹也见朱源人材出众,举止闲雅,暗道:“这官人倒好个仪表,果是个斯文人物。
但不知甚么晦气,投在网中。
”心下存了个懊悔之念。
略站片时,转身进去。
众光棍从旁衬道:“相公,何如?可是我们不说谎么?”朱源点头微笑道:“果然不谬。
可到小寓议定财礼,择吉行聘便了。
”道罢起身,众人接脚随去,议了一百两财礼。
朱源也闻得京师骗局甚多,恐怕也落了套儿,讲过早上行礼,到晚即要过门。
众光棍又去与胡悦商议。
胡悦沉吟半晌,生出一个计。
只恐瑞虹不肯,教众人坐下,先来与他计较道:“适来这举人已肯上桩,只是当日便要过门,难做手脚。
如今只得将计就计,依着他送你过去。
少不得备下酒肴,你慢慢饮至五更时分,我同众人便打入来,叫破地方,只说强占有夫妇女,就引你回来,声言要往各衙门呈告。
想他是个举人,怕干碍前程,自然反来求伏。
那时和你从容回去,岂不美哉!”瑞虹闻言,愀然不乐,答道:“我前生不知作下甚业,以至今世遭许多磨难!如何又作恁般没天理的事害人?这个断然不去。
”胡悦道:“娘子,我原不欲如此,但出于无奈,方走这条苦肉计。
千万不要推托!”瑞虹执意不从。
胡悦就双膝跪下道:“娘子,没奈何将就做这一遭,下次再不敢相烦了。
”
瑞虹被逼不过,只得应允。
胡悦急急跑向外边,对众人说知就里。
众人齐称妙计,回复朱源,选起吉日,将银两兑足,送与胡悦收了。
众光棍就要把银两分用,胡悦道:“且慢着,等待事妥分也未迟。
”到了晚间,朱源叫家人雇乘轿子,去迎瑞虹,一面吩咐安排下酒馔等候。
不一时,已是娶到。
两下见过了礼,邀入房中,叫家人管待媒人酒饭,自不必说。
单讲朱源同瑞虹到了房中,瑞虹看时,室中灯烛辉煌,设下酒席,朱源在灯下细观其貌,比前倍加美丽,欣欣自得,道声:“娘子请坐。
”瑞虹羞涩,不敢答应,侧身坐下。
朱源叫小厮斟过一杯酒,恭恭敬敬递至面前放下,说道:“小娘子,请酒。
”瑞虹也不敢开言,也不回敬。
朱源知道他是怕羞,微微而笑,自己斟上一杯,对席相陪。
又道:“小娘子,我与你已为夫妇,何必害羞!多少饮一盏儿,小生候干。
”瑞虹只是低头不饮。
朱源想道:“他是个女儿家,一定见小厮们在此,所以怕羞。
”即打发出门外,掩上门儿,走至身边道:“想是酒寒了,可换热的饮一杯,不要拂了我的敬意。
”遂另斟一杯,递与瑞虹。
瑞虹看了这个局面,转觉羞惭,蓦然伤感。
想起幼时父母何等珍惜,今日流落至此,身子已被玷污,大仇又不能报,又强逼做这般丑态骗人,可不辱没祖宗。
柔肠一转,泪珠簌簌乱下。
朱源看见流泪,低低道:“小娘子,你我千里相逢,天缘会合,有甚不足,这般愁闷?莫不宅上有甚不堪之事,小娘子记挂么?”连叩数次,并不答应。
觉得其容转戚。
朱源又道:“细观小娘子之意,必有不得已事,何不说与我知,倘可效力,决不推故。
”瑞虹又不则声。
朱源倒没个理会,只得自斟自饮。
吃够半酣,听谯楼已打二鼓了。
朱源道:“夜深了,请歇息罢。
”瑞虹也全然不睬。
朱源又不好催逼,倒走去书桌上,取过一本书儿观看,陪他同坐。
瑞虹见朱源殷勤相慰,不去理他,并无一毫慢怒之色,转过一念道:“看这举人倒是个盛德君子。
我当初若遇得此等人,冤仇申雪久矣。
”又想道:
“我看胡悦这人,一味花言巧语,若专靠在他身上,此仇安能得报?他今明明受过这举人之聘,送我到此,何不将计就计,就跟着他,这冤仇或者倒有报雪之期?”左思右想,疑惑不定。
朱源又道:“小娘子请睡罢。
”瑞虹故意又不答应。
朱源依然将书观看。
看看三鼓将绝,瑞虹主意已定。
朱源又催他去睡,瑞虹才道:“我如今方才是你家的人了。
”朱源笑道:“难道起初还是别家的人么?”瑞虹道:“相公那知就里。
我本是胡悦之妾,只因流落京师,与一班光棍生出这计,哄你银子。
少顷即打入来,抢我回去,告你强占良人妻女。
你怕干碍前程,还要买静求安。
”朱源闻言大惊道:“有恁般异事!若非小娘子说出,险些落在套中。
但你既是胡悦之妾,如何又泄漏与我?”瑞虹哭道:“妾有大仇未报,观君盛德长者,必能为妾伸雪,故愿以此身相托。
”朱源道:“小娘子有何冤抑,可细细说来,定当竭力为你图之。
”瑞虹乃将前后事泣诉,连朱源亦自惨然下泪。
正说之间,已打四更。
瑞虹道:“那一班光棍,不久便到;
相公若不早避,必受其累。
”朱源道:“不要着忙。
有同年寓所,离此不远,他房屋尽自深邃。
且到那边暂避过一夜,明日另寻所在,远远搬去,有何患哉!”当下开门,悄地唤家人点起灯火,径到同年寓所,敲开门户。
那同年见半夜而来,又带着个丽人,只道是来历不明的,甚以为怪。
朱源一一道出。
那同年即移到外边去睡,让朱源住于内厢。
一面叫家人们相帮,把行李等件,尽皆搬来,止存两间空房。
不在话下。
且说众光棍一等瑞虹上轿,便逼胡悦将出银两分开,买些酒肉,吃到五更天气,一齐赶至朱源寓所,发声喊打将入去。
只见两间空屋,那有一个人影。
胡悦倒吃了一惊,说道:
“他如何晓得,预先走了?”对众光棍道:“一定是你们倒勾结来捉弄我的,快快把银两还了便罢!”众光棍大怒,也翻转脸皮,说道:“你把妻了卖了,又要来打抢,反说我们有甚勾当,须与你干休不得!”将胡悦攒盘打够半死。
恰好五城兵马经过,结扭到官,审出骗局实情,一概三十,银两追出入官,胡悦短递回籍。
有诗为证:
牢笼巧设美人局,美人原不是心腹。
赔了夫人又打臀,手中依旧光陆秃。
且说朱源自娶了瑞虹,彼此相敬相爱,如鱼似水。
半年之后,即怀六甲。
到得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孩子,朱源好不喜欢,写书报知妻子。
光阴迅速,那孩子早又周岁。
其年又值会试,瑞虹日夜向天祷告,愿得丈夫黄榜题名,早报蔡门之仇。
场后开榜,朱源果中了六十九名进士,殿试三甲,该选知县。
恰好武昌县缺了县官,朱源就讨了这个缺,对瑞虹道:“此去仇人不远,只怕他先死了,便出不得你的气。
若还在时,一个个拿来沥血祭献你的父母,不怕他走上天去。
”瑞虹道:“若得相公如此用心,奴家死亦瞑目。
”朱源一面先差人回家,接取家小,在扬州伺候,一同赴任。
一面候吏部领凭。
不一日领了凭限,辞朝出京。
原来大凡吴、楚之地作官的,都在临清张家湾雇船,从水路而行,或径赴任所,或从家乡而转,但从其便。
那一路都是下水,又快又稳;况带着家小,若没有勘合脚力,陆路一发不便了。
每常有下路粮船运粮到京,交纳过后,那空船回去,就揽这行生意,假充座船,请得个官员坐舱,那船头便去包揽他人货物,图个免税之利,这也是个旧规。
却说朱源同了小奶奶到临清雇船,看了几个舱口,都不称怀,只有一只整齐,中了朱源之意。
船头递了姓名手本,磕头相见。
管家搬行李安顿舱内,请老爷奶奶下船。
烧了神福,船头指挥众人开船。
瑞虹在舱中,听得船头说话,是淮安声音,与贼头陈小四一般无二。
问丈夫什么名字,朱源查那手本写着:
“船头吴金叩首。
”姓名都不相同,可知没相干了。
再听他声音,越听越像,转展生疑,放心不下,对丈夫说了,假托吩咐说话,唤他近舱。
瑞虹闪于背后厮认,其面貌又与陈小四无异;只是姓名不同,好生奇怪。
欲待盘问,又没个因由。
偶然这一日,朱源的座师船到,过船去拜访。
那船头的婆娘进舱来拜见少奶,送茶为敬。
瑞虹看那妇人:
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一段风流。
瑞虹有心问那妇人道:“你几岁了?”那妇人答道:“二十九岁了。
”又问:“那里人氏?”答道:“池阳人氏。
”瑞虹道:
“你丈夫不像个池阳人。
”那妇人道:“这是小妇人的后夫。
”瑞虹道:“你几岁死丈夫的?”那妇人道:“小妇人夫妇为运粮到此,丈夫一病身亡。
如今这丈夫是武昌人氏,原在船上做帮手,丧事中亏他一力相助。
小妇人孤身无倚,只得就从了他,顶着前夫名字,完这场差使。
”瑞虹问在肚里,暗暗点头,将香帕赏他,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去了。
瑞虹等朱源下船,将这话述与他听了:“眼见吴金即是陈小四,正是贼头!”朱源道:
“路途之间,不可造次,且忍耐他到地方上施行,还要在他身上追究余党。
”瑞虹道:“相公所见极明,只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睁,这几日如何好过!”恨不得借滕王阁的顺风,一阵吹到武昌。
饮恨亲冤已数年,枕戈思报叹无缘。
同舟敌国今相遇,又隔江山路几千。
却说朱源舟至扬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