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2/5)
在两者合二为一、榫卯相接、印底章纹严丝合缝时将其盖印在写有号令的纸帛之上,河东陆氏才会依照纸帛上的号令行事。
但随后朝堂几度颠覆,世族却伫立不倒、权势甚至曾越过皇权,那一半青铜印自然回到了世族自己的手中。
而今日,这半青铜印被奉到了陆扶光的面前。
同陆云门对视了一眼后,小郡主看向了陆西雨。
“你长兄呢?”
她对陆西雨道。
“我要见他。
”
——
见到陆东日时,已星斗满天。
用过晚膳后,陆小郎君就外出办事了,不在她的身边。
没有他陪着,她便无聊地不想在屋子里待了。
陆东日门外求见的消息报来时,她已经在院子的石几旁坐了许久了。
她穿着陆小郎君的裘袍,几乎被那裘袍裹到了脚,半张脸也埋在黑色的狐裘毛里,只有那双晶莹莹的眼睛和额间粉白的菱花花钿露在外面。
陆东日走进院子,循礼并不敢看她,目光落在石几上,看到了那上面放着的金盒和金盒旁巴掌大的三彩宝相瓷花盆。
郡主正用手里的一根银钗子在为盆里的泥松土。
而她手边的帕子上,则放着一株诡形殊状的草,根须还沾着泥,应是刚从别的地方取出来的,正等着被她种进新的盆里。
细看那草,不算粗的茎上细颤颤地伸出了花,花丝拢起如爪、似乌贼动着腕足般张张合合,令人瘆瘆。
但不等他再细看那花丝顶端露珠似的亮点,郡主已经将一旁的金盒打开了。
见到盒中躺着的那半只青铜麒麟,青年从来肃正的脸上明显地现出了震惊。
这时,小郡主笑着开口了:“我此前同你说过的,崖边寺并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是河东陆。
崖边寺能使河东陆氏动佛骨,它背后之人定有能拿捏得住河东陆氏的东西,所以我得把他钓出来,只要能将那个把柄弄到我的手里,河东陆氏,便是我囊中物。
”
陆东日自被一封家书召回河东,便开始为她做事。
虽然不是全部,但也知道了许多她的谋划。
刚才的那些话,他都曾听过。
可他没有想到,郡主竟能真的做到、且做到了这种地步。
那可是河东陆。
看着青铜麒麟在灯笼下渗出的幽绿,青年心中隐隐生骇,只觉面前坐着的小娘子鬼神莫测、竟有些似妖不似人了。
可他心中有事,所以还是出声道:“就像范阳卢氏?”
小贵人却摇头:“范阳卢氏已经不是了。
就是因为我不要范阳卢氏了,所以才想,至少要确保河东陆氏能为我所用,不然也不用这样早地就如此大费周章。
”
不要了?
陆东日抬起了一直垂着的眼睛,看向了郡主。
他多多少少知道郡主的野心。
要让那滔天的野心成真,到手的势力越多越好。
从古至今,想要分得甚至吞其势力,姻亲是最为牢固的纽带。
以郡主的心智手段,只要定下了跟卢梧枝的婚约,得范阳卢氏,十拿九稳。
而从东都传来的消息看,那婚约对郡主来说也已经唾手可得,所以听到“囊中物”这三字时,陆东日才会说出范阳卢氏。
可她却说,不要了。
陆东日谏道:“河东陆虽显赫,但认真相较起来,并不及范阳卢这等五姓七望。
且郡主本就出身河东陆家,就算如今什么都不做,日后河东陆也有相助的可能,但范阳卢却不同。
舍范阳卢而择河东陆,非明智举。
”
小郡主松土的手停住了。
她转头,看着他:“我究竟为何要舍范阳卢氏,堂兄难道不知道?”
“郡主想要燕郡王府。
”
他就是因为猜到了缘由,所以才会同她讲起利益得失,“可即便天下皆知你们没有血缘,即便他自请离族,只要你二人同姓,就无前路可走。
名不正、言不顺,郡主用起燕郡王府的人也不会得心应手。
想要除同姓之障,何其艰难,十年、廿年也未必能够如愿。
这样长的光阴,就算明婚正配、衍有子嗣,两家尚不敢说不会生变,郡主却想仅靠‘情’之一字……”
“看来,你并没怎么听她说起过我。
”
陆扶光打断了他。
“我想要权势,是因为有了权势,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我喜欢做的事,可以更轻易地得到我喜欢的、想要的东西。
但要是为了得到权势,却把我此刻最喜欢、最想要的先放弃了,那便是弃琼拾砾。
”
她直直白白告诉他,她比他还要清楚这些利益权衡,她舍范阳卢,只是因为陆云门这个人。
如此,倒显得一直藏着目的的青年不够坦荡了。
陆东日定定望她,随后郑重跪地,叉手俯身,向她认罪:“臣越矩。
”
小贵人却坐正对着眼前的青年:“你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今日会说出这些,定有缘故。
”
陆东日坦白:“郡主不见的那日,听到郡主现身,世子奔马赶到宅院,但郡主只同世子说了几句、就晕厥在了世子怀中。
陆西雨追着世子进了院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忽然满面豆大眼泪,到处抓着人鬼泣神号,说郡主绝不能死。
我见他太不像样,挥手将他打昏。
等他醒来后,我问他为何如此,他起初并不肯说,后来才哭着交代,听说郡主不见后,他去找世子,无意间却看到世子在齿中藏了毒丸。
那毒丸一旦咬破,见血封喉,神仙难救。
”
他肯定道:“我的这位胞弟,虽不善科考经籍,但对旁门杂学极为精通,他既如此说,便绝不会错。
”
陆云门不知道陆西雨看到了,自然也从没说过他为什么要藏那颗毒药。
但陆西雨根本不作他想。
能是为了什么?
只能是为了陆扶光!
他七哥肯定早就知道郡主今日可能无法免虎口之厄,所以暗暗藏了毒药,如果郡主出事死了,他便随时可以服毒随她而去。
所以那天在院子里,陆西雨见到脸上血迹斑斑的陆扶光倒下去,才会当即吓得魂惊胆落。
他不是在担心陆扶光。
他是怕他七哥死。
“我听陆西雨说完这些,虽信他亲眼所见,但若说世子此举就是为了想与郡主殉情……我当时心中尚疑。
但在郡主昏迷、生死未卜的那几日,我亲眼看到世子在写绝命书。
世子神色平静,将一应后事写得井井有条,分明就是早已意决,若郡主醒不过来、他就一并而去。
那时我便也明白了,世子性命已系在了郡主身上,即便不是这次,日后只要郡主先殒命,世子就定然活不成。
”
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陆东日已以头叩地。
但有些话,他仍然要说。
“世子既是我的堂弟,却也是我愿追随之人,他一封信,我可从东都奔赴河东,他一声令下,我愿蹈锋饮血、握炭流汤。
见他为了郡主,竟要枉顾自己性命,臣一时情急,想求郡主放手,说出了诸多冒犯郡主之言。
如今知郡主心意,明白是臣妄断了郡主对世子之情,臣已万悔,郡主若要降罪,臣甘愿领罚。
但求郡主保重自身,莫要再只身犯险、立于那危墙之下。
”
这些人真奇怪。
陆扶光静静看着他。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陆云门有求死之意是为了随她而去?明明,陆云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