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么说来,两人倒也算不上知己,只是总能在彼此陷入困境的时候,相伴着走过那么几程。
而她对秦焕冬的感情,也就在这样的循环里,从波澜微动,到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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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直保持着这样松散的关系,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秦焕冬已经很久没联系她了。
她点开聊天框,迟疑片刻,转手又关掉了。
他应该是清醒过来了。
……这是件好事。
她找到了回避主动问候的借口,就这么深信不疑地逃避下去了。
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顾懿昕那边得知,他家出事了,自顾不暇,几乎与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可那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近半年了,她现在再突然跑去关心,未免太过突兀
所以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就沉默地让事情过去了。
自那之后,她甚至隐隐开始惧怕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
……
可她终归还是得知了秦焕冬的近况。
回国后焦虑到失眠的那个深夜,她忍不住找了顾懿昕倾诉,聊至深处才听她无意间提起,秦焕冬最近也不太好:父亲刚刚病逝,家中正在办丧事……
他的处境似乎比现在的她还要难上许多。
顾懿昕劝她回英国前约他出来见个面,直言“现在你想不开,他也想不开,你的困境他能懂,他的困境你也能懂,讲不定你们见个面聊一聊,回头两个人就都想开了”。
她说得她说得有道理。
于是兜兜转转多年,他们竟然又在彼此最艰难的时候重逢了
仿佛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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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她终于又见到了秦焕冬。
他瘦了许多,一副颓靡不振的模样,眼神中早已不见昔日的光彩。
他似乎也不像当年那么健谈了,沉默着低头坐在自己对面,连寒暄的话都迟迟说不出来。
她只能试着一步步地打开话匣,引导他将那些积郁已久的心事倾倒出来,却不料自己也渐渐地陷入了负面情绪的旋涡。
她听着他哽咽着说那些有关生死的事情,抑制不住地想到了自己,就难过到眼眶发热
他撑不住了想走,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他们都不能走。
只有撑到亲手送走最后一个至亲,才算得刑满,方得释放。
她只希望最后的流放尽头会是永恒,再无轮回,毕竟一辈子已经足够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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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她高中时喜欢村上春树,俨然也是因此过早地陷入了间歇性的虚无。
诚然,她的人生顺风顺水,目前的成就已经几乎达到了工薪家庭出身的孩子所能触及的极限,但光鲜的背后究竟潜藏着多少焦虑,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些焦虑,既是一个家庭毕生积蓄供养的压力,也是她常年独在异乡对家与亲人的惦记
许多东西都像是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下来的。
她的出生本就已经决定了她的高度,可年少的她偏不信邪,总是拼尽全力一次又一次地超越极限,到头来便为此付出了代价。
极限的尽头就是虚无,是无尽的痛苦,是一切的一切,都意义全无。
所以她才真心愿意放弃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来换取当初就没有降临在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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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有人都不明白,甚至觉得她不知满足。
可秦焕冬竟然懂。
他竟然……真的懂。
她说着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越说便越觉平静,只有坐在对面的他将她的手越握越紧,越哭越动情。
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尝遍了生离死别,看透了世态炎凉,为什么还能天真未泯,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哭成这样。
那潭死水又泛起了波澜,动静远胜于以往任何一次。
而这一次,她选择了释放,不再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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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长的留学生涯里,她一直竭力去体验不同的人生。
她结识了不同的人,在不同文化的碰撞间接触到了更多元的思想,从性向到性癖,又从幻想到现实……
她也抓住过漂亮的狐狸,驯服过野性的狼,只是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想起,曾经有一只狼狗总会欢欣雀跃地在她身边打转,然后翻滚着露出最柔软的腹部供她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