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渡琼州(1/2)
咸淳九年二月,南海的风暴像头被激怒的巨兽。
周益死死攥着船舵,指节因用力过度泛出青白。
十二艘福船在浪峰谷底间浮沉,桅杆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暴拧成齑粉。
船舱里传来压抑的呻吟,有人用缴获的元军黑旗包扎伤口,旗上的“元”字被血浸透,像块正在腐烂的伤疤。
不知谁起了个头,低低哼起《鹧鸪天》,唱到“中原乱,簪缨散,几时收”时,声音突然哽咽,化作一声被风浪撕碎的呜咽。
“头儿,燕姑娘又烧起来了!”
南宫云的呼喊穿透雨幕。
周益回头,看见他跌跌撞撞爬上来,白衫已成灰黑色,怀里抱着药箱,发间还沾着燕红叶的血。
船舱内,燕红叶蜷缩在铺着海藻的床板上,眉心烫得能煎熟鸡蛋,右手却仍死死攥着什么——是他昨天塞进她掌心的军犬勋章。
“别丢下我...飞雁镇的火...”她呓语着,冷汗浸透中衣,左肩的绷带渗出黑血。
周益蹲下身,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勋章上“闪电”的刻字已被攥出体温。
他想起昨天给她换药时,看见她后背交错的旧疤,其中一道从肩胛骨蜿蜒至腰际,像条被烧伤的蛇——那是西夏人用烧红的锁链抽的。
“放心,我哪儿也不去。
”他低声说,用海水沾湿布条敷在她额上,“等你醒了,还要教黎族小子们怎么用透骨钉呢。
”她似乎听见了,睫毛颤动两下,掌心却又死死蜷起,攥住他的手腕。
周益没抽回手,任她指甲掐进自己皮肉,直到南宫云递来退烧药,才轻轻将她的手放进被窝。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海水灌进船舱。
张老抱着火铳零件滚到墙角,骂骂咧咧地爬起来,浑浊的眼睛却仍盯着手中的铜制枪管。
南宫云递去一碗热粥,粥面上漂着几粒青稞:“老东西,你手抖得比船还厉害。
”张老却一把夺过碗,滚烫的粥灌进喉咙也不眨眼:“等老子造出连珠火铳,让元狗尝尝什么叫手抖的厉害——这破船晃得老子没法对螺纹!”
周益笑了,笑容却僵在嘴角。
闪电划过天际,他看见张老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忽明忽暗,想起这老人前天夜里偷偷抹泪,对着火铳零件念叨:“犬子啊,爹给你报仇了...”
风暴在午夜达到顶峰。
周益登上甲板,咸涩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模糊了他的眼镜。
他摸出相机,镜头在闪电中亮起冷光,突然,海面倒映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景象——钢铁巨轮劈开浪花,船舷上“XX航运”的字样清晰可见,甲板上的集装箱堆叠如山,像极了他穿越前在宁波港见过的货轮。
幻觉来得快去得更快,镜头再次映出汹涌的海浪。
周益猛地攥紧相机,指腹触到机身刻字:“NikonD850,苏月赠”。
记忆如潮水般倒灌:2025年雪山,零下三十度的暴风雪中,他举着这台相机追逐罕见的日柱现象,未婚妻苏月在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