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愧疚一路，在季云烟反复说“当没发生过”后才不甘心作罢。

    甫一回宫，马车落脚在屏兰宫门口，慧心踏了好几步，才发现自家主子没进来。

    她愣愣转头，见沉沉余晖中，纤弱身影静静立着，似乎在暗暗思索，正要开口，却被打断

    “慧心，走，去一趟永和殿。”

    *

    今次来拜见齐泽襄，没想到他正静坐桌后批阅奏折。

    “重制木塔桥，替换已断裂的。”

    重述了一遍季云烟的陈述方案，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反问。

    “祁无为有跟你说要花多少银子么？”

    “回陛下，说了的，”

    季云烟的神色也平静，像在说买一匹缎子那样自如。

    “双桥的木料并非普通建材用木，而是一种名为‘定槐木’的木料，当年建造双塔，也是特意从南远购来的，因此造价高昂。祁主事说，统共算来，约莫要花朝廷一年半的税赋。”

    “一年半……”

    齐泽襄终于停了笔，挑了道不明情绪的眼神朝垂头站立的季云烟看去。

    因为还未回宫换衣服便直奔永和殿而来，她穿着这一身青灰色的朴素布衣，混入街头，没有人会把她和王公贵族联系在一起。

    反而衬得她一张肤如凝脂的面容愈发亮眼。

    齐泽襄只是扫了一眼，便又回到话题上去。

    “这便是你和祁无为想的法子么？”

    季云烟点头。

    “阳双桥的双塔是邵阳的地标，若不修好，恐有损邵阳威仪。”

    齐泽襄又静静瞧了她一会儿，兴致缺缺地挥了下手。

    “十三今日辛苦了，你要看书，朕会吩咐人明日去你那应卯，今后你传唤此人替你借阅即可。”

    他的头又埋了回去。

    下头却半晌没有退下的声儿，他才又抬起头来。

    “怎么？还有何事？”

    季云烟支支吾吾地，面露难色。

    “回陛下，若陛下觉得这法子不妥，祁主事倒还提了个别的。”

    成百上千的百姓，因为阳双桥禁行，在这寒天冻地里不知要多吃多少苦。

    若按着季云烟的人设，她阖该下了马车，静静回屏兰宫，等祁无为的折子，明日，抑或后日，塞进数不清的奏折海里，去等被齐泽襄发现。

    更何况，他那个方案，风险极大。

    她不想看百姓受苦，所以等不了一点时辰，先来试探齐泽襄的态度。

    就算冒了崩人设的风险，她也觉得值了。

    而如今，齐泽襄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暗暗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不同于方才的停笔来听，现下，齐泽襄彻底把笔搁回了笔架。

    他后仰靠向椅背，直视神色犹豫瑟缩的季云烟。

    “说说看。”

    第0025章24解困

    季云烟三两句，把祁无为的法子讲明白了。

    “去了这双塔，‘阳双桥’今后便名存实亡了。”

    齐泽襄轻叹了口气。

    季云烟意识到，阳双桥之于邵阳，犹如埃菲尔塔之于巴黎，自由女神像之于纽约。

    她在齐泽襄这声叹息里听出一些隐藏的东西

    民意在封建王朝的决策中位序其次，割据朝内势力的王公贵族，才是真正的意见领袖。

    他们若借着“旧制”名义说不，皇帝很多时候，是非常被动的。

    齐泽襄的“名存实亡”说得轻飘，但面色却凝重。

    作为一国帝王，再浑噩，此刻也清楚自己在面对一道怎样艰难的二选一难题。

    花钱，花不起；拆塔，丢面子。

    “十三，你愿意看着邵阳失去阳双桥么？”

    齐泽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