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4/5)
他的心情一样矛盾。
东东说完那句,站起来。
赵辉下意识地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仓皇的——门就在旁边,怕儿子一走又是两个礼拜。
与此同时,他觉出某种压迫感,儿子的身高已明显超出自己,肩头也宽了许多。
真正是男人间的对峙了。
五官还有些稚气,却也是充满生机的。
“我决赛画什么?”东东忽问他。
赵辉停了停:“你自己定吧。
这方面我是外行。
”
“给点儿建议。
”
“要不,还是画你妈妈?”
“——再看吧。
”东东考虑了一下,“反正还有时间。
”
吴显龙再来找赵辉,是一周后。
青浦的事已压了下去。
短短几天,整个人竟似又老了七八岁。
两人到分行附近的一家饭店。
赵辉去趟洗手间,回来时见他在看手机,眉头紧蹙,额头上沟沟壑壑。
瞥一眼,应该是在看微博。
吴显龙也不瞒他:“那对龙凤胎的爸爸,开了个微博,粉丝有几百万。
”赵辉哦了一声。
“每天刷一遍,就当是电疗。
”他道,“能治病,也能吊精神,比喝咖啡强。
”
“阿哥,你要保重身体。
”赵辉是说他脸色太差。
“我没结过婚,也没有孩子,”吴显龙道,“但我可以想象那个爸爸的心情。
我请了一支顶尖的律师团队,找他的漏洞,还买了几千个水军,黑他的微博。
但我自己也注册了个号,每天为这人点赞,甚至还在评论里支持他,我说:‘希望你好好的,吴显龙那个浑蛋,老天会收拾他的。
’奇怪的是,我这么说了以后,心里舒服极了,血压也下去不少,好像真的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阿弟你不晓得,其实我很讨厌我自己,从小就是。
我是个多出来的人。
老天给过我很多次机会自生自灭,但都没成功。
我一直有这种感觉,现在活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多出来的。
我今年六十岁,按十六岁死掉来算,我多活了四十四年。
”
“你十六岁,我七岁,那年你把我从火里救出来。
”赵辉回忆道。
他点头:“没错。
”
赵辉为他的杯里续上茶:“阿哥,我们都上了年纪了。
想开点儿,身体要紧。
”
“老薛进去也有小半年了。
”吴显龙忽然说到薛致远。
赵辉点头:“五个月不到。
”吴显龙叹道:“致远信托当年多风光啊,说败落也就败落了。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在跟老天赛跑。
趁老天爷眼开眼闭,一路到终点也就罢了。
倘若老天爷认真起来,一个也逃不脱。
”
赵辉不语。
吴显龙像个累到极点的人,反有种颓废的亢奋。
通常这样状态的人,喜欢说一些总结性的话,仿佛看透世情,絮絮叨叨,说自己,也说别人。
一会儿又回忆过去。
他说孃孃要是在世,一定不喜欢他经商。
“她不识字,最佩服有学问的教书先生。
不过她也说了,我生就一副贼骨千千(方言,意为贼兮兮,不正经)的模样,老师是肯定当不成的。
最好是学一门手艺,或者当医生,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我孃孃是老派人。
”赵辉道:“老派有老派的好,新派也有新派的好。
”吴显龙摇头:“你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赵辉笑笑:“阿哥天生是发财的命。
”
初秋的雨日,比黄梅天还要邋遢。
地上湿得打滑。
毛孔黏腻得令人心烦。
撑不撑伞倒无所谓了。
水汽像女人用的保湿喷雾,兜头散落下来,雨露均沾,逃无可逃。
吴显龙说想散步,赵辉便陪他。
两人沿着陆家嘴绿地,缓缓地走。
吴显龙说起青浦那笔基金:“搞定了。
还是那个瘪三。
”赵辉点头:“哦。
”吴显龙忽然笑了笑:“你总是这样。
搞不懂你是早就知道了呢,还是不屑于多问。
”赵辉道:“都不是。
阿哥反正会说下去,我只要竖起耳朵听就行。
”这话有些佻皮。
吴显龙又笑了笑:“我偏不说,吊足你胃口。
”
认识青浦张行长,还是吴显龙的一个“小朋友”帮的忙。
小朋友比吴显龙小了好几轮,算是忘年交。
“男的女的?”赵辉问他。
吴显龙一笑:“这不重要。
”他说和这小朋友很投契,一见如故,除了相识的地方容易让人误会,其余都非常完美。
几年前,某夜总会,靠近城乡接合部,门面绚烂得过了头,反倒土气。
走进去,女孩们浓妆艳抹,看不清本来面目。
笑容也是流水线上的产品,复制再粘贴。
他很少挑这种地方谈生意,但对方喜欢。
一个土地局的朋友,年纪其实挺轻,手一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