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3/5)
没一个好东西。
”他当时感慨。
三期和四期离得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但到底不方便。
“我爸随时会拿把菜刀杀过来,你做好准备。
”顾清俞提醒他。
“说说你那个初恋情人,行吗?”他开了瓶红酒。
拿来两个杯子。
放在平时,顾清俞自然不会。
但此刻不知怎的,她忽然很想找个人聊聊。
也许是巴黎之行的那束捧花,教堂门前的红毯,放飞的白鸽。
还有顾士宏那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再算上假结婚那桩。
谁知道呢,临近年底,团圆的烟火气,或许也有些关系。
细菌似的,沾上便迅速蔓延开。
悄无声息地。
小学时的同学,也是邻居。
高高瘦瘦,戴副细边眼镜,那时叫“架梁”。
成绩优秀,却又不是书呆子。
喜欢看书和运动,英语尤其好,还会一点俄语和日语。
“家教好”——大人们提到他,总这么说。
他曾外祖是国民政府的要员,祖父经商,做丝绸生意。
大户人家的孩子。
即便是那样晦涩的年代,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鹤立鸡群。
长相气质,待人接物,说不出的妥帖。
像野草丛中的一束兰花。
这么形容男生似乎有些滑稽,但意思是不错的。
他父母是知青,在新疆。
他由奶奶带大。
12岁那年,他被父母接去新疆。
“我会考回上海的。
到时再见。
”那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也真的相信了。
谁知竟没有。
高考那年,他没回来。
她去老宅找他,他奶奶去世后,叔叔婶婶就搬去别处,也没下落。
他消失了。
世界上倏忽一下,少了个人。
猝不及防地。
她看见展翔的神情。
“别笑我,否则我以后什么都不告诉你。
”
“我没笑。
”他道,“——我在暗暗想象情敌的模样。
”
“很帅,很优秀,也很有品位。
”
“你自己说的,分开那年他才12岁。
”
“三岁看老。
”
“我16岁的时候,拿打工的钱买认购证,三年赚了我爸一辈子的钱。
”
“所以啊,你现在成暴发户了。
”
“我的意思是,我也很优秀。
而且很帅,很有品位。
”他伸出手掌,平平地捋了一下刘海。
端起酒杯,晃了两晃,红酒在灯下闪着暗沉的光。
“叮!”与她的酒杯一碰。
“等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英文名写对,再来谈这个问题也不迟。
还有你的牙套,一把年纪箍牙,忒不顺眼。
”顾清俞很想这么说。
当然没有。
她与他干杯,一饮而尽。
是好酒。
应该价格不菲。
他把保姆房改成酒窖,光线通风温度湿度都做了处理,存放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
酒窖装修花了上百万。
红酒架更是专程从法国运来。
他把这些告诉她,以证明他很有品位。
然而在她看来,反而更坐实了“暴发户”这一点。
事实上,她并不反感有钱人的拿腔作调。
何况展翔这种。
父母都是郊区农民,真正是白手起家,说运气好当然没错,但到底也要些魄力的,20年前房价再便宜,一平方米3000块,算下来也是吓死人。
豁上就是一家一当。
事后诸葛亮好做,下决定都不容易。
上海的房价,坏就坏在这里,即便事后懊恼得想去撞墙,但重新再选择一次,依然是犹豫。
跟买大饼不一样。
顾士宏讨厌展翔,“轻狂无状”,说四十来岁的人了,肤浅得像个小学生,张牙舞爪,就差没把人民币贴在脸上。
顾清俞倒觉得也难怪他。
轮到谁都是一样的。
天降横财,这种情形下还能低调节俭淡然度日,说实话也没几人能做到——当然,换了那人,应该是不会的。
他不是普通人。
隔了这些年,她以为那人在她心中的印迹,会渐渐淡去。
谁知竟没有。
思念像支笔,每日描摹一遍,从头到脚,轮廓愈发地清晰。
回忆里的人也会长大,全凭想象,将边界一点点晕开,有叠影。
五官瞧不分明,大致一个意思。
哪里缺了,她自动替他填上。
三分真,七分猜。
遗憾中也带些迷蒙,梦境似的。
二十多年了,不是做梦是什么?有时候,梦比现实更长久。
顾士莲打来电话。
“你想把你爸气死吗?”声音响得几乎要把她耳膜震破。
她把手机离远些,依然能清晰听见电话那头的吼叫。
展翔笑笑,做个“你随意”的手势,去了厨房。
顾清俞也不吭声,待那头稍许冷静些,才把电话重新拿起来。
“本来这些话不该我来说。
谁让你妈走得早呢?我也不想做恶人,可不做又实在不行,实在看不下去,你要是我亲女儿,我老早一巴掌抡过去——”顾士莲扯着嗓门说一圈,听电话那头没动静,哼一声,“你不要以为不响,我就拿你没办法。
你爸现在只告诉了我一个,我要是讲不动你,就把这事捅出去。
你奶奶大伯大伯母姑父表弟表妹一个个排队,轮流给你洗脑子。
你等着吧。
”
“我是成年人了,姑姑,会对自己负责的。
”顾清俞只有苦笑。
“你负个屁责!”顾士莲又吼一声,“你要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保证屁也不放半个。
可谁让你是我哥哥的女儿呢,谁让你是我亲侄女呢?所以说顾清俞,做人不是这么简单的,独立和自私有时候是一个意思,撇不清的。
你可以不管我们,但我们不能不管你。
你想让家里鸡飞狗跳,让你爸爸吃不下饭,就随便吧。
”
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