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4/5)
“没把握。
就是试试。
”史老板便叹气:“归根结底还是你有米。
既是富一代,又是富二代,自己赚钱自己毁。
”展翔道:“那也没这么悲观。
小冯可不是一般人。
”史老板嘿的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全世界人都看出来了,你少装糊涂。
”展翔问:“我装什么糊涂?”史胖子拿筷子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心”,笑得贼忒兮兮,“你懂的。
”是笑他前几日,买了钻戒,不肯好好送,偏要拿一打气球,底下绳子绑住首饰盒,再用红笔在气球上画个大大的“心”,飘到顾清俞窗前。
谁知那天一阵妖风,径直将气球吹开,线也断了,眼看着愈飘愈远。
总算展翔事先有准备,盒子里只是一张卡片,戒指还揣在裤兜里。
到底是贫苦出身,再玩浪漫,身家还是要保住的。
戒指面对面给,更稳当。
“小女人每天陪你玩过家家。
就差也画颗‘心’送到你面前了。
”史胖子道。
“不搭界。
”展翔摇头,“英雄惜英雄,懂吗?小冯是人才,她办事,我放心。
”
“人才肯定是人才。
方圆十里找不出比她更厉害的。
”史胖子兀自惦着这些年白花在她身上的心思,别的不提,光是送她姐妹俩的足浴卡,加起来也有好几千。
肉包子打狗。
恨恨地,“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我不好跟你展老板比。
财雄势大,境界也比我们高。
敬老院也搞起来了,下一步就是人大代表了。
”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无聊。
”展翔笑骂。
又道,“人家才几岁,小一轮都不止。
”
“她自己愿意被老牛啃,你管?再说你也不是普通的牛,金牛!”史老板很认真地对他道,“——总体而言,老展,你属于比较顺的。
”
展翔嘿的一声,“上礼拜刚求婚失败。
”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你也别发嗲,自找的。
这女人真要贴过来,你反倒没劲了。
要的就是这牵丝攀藤的味道。
上辈子你肯定是只狗,姓顾的是根肉骨头。
或者你是只驴子,她是荡在你鼻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看得到,吃不着。
痒死你。
”
展翔把这番话学给顾清俞听。
“胖子有时候看问题蛮犀利。
”
顾清俞问他:“首饰盒里那张卡片上写了啥?”他道:“无非就是那些肉麻话。
都飞上天了,说了也没啥意思。
”她停顿一下:“对不起。
”他打个哈哈:“男欢女爱,老天爷都没法子。
新社会了,又不好王老虎抢亲。
”她又是一顿,“——你会找到好姑娘的。
”
他问她施源的情况:“后来见过吗?”她说,没有。
他道:“他没找你,你也没找他?”她嗯了一声。
他道:“他倒是摒得牢。
”她道:“我也摒得牢。
”他道:“你是铁石心肠,这我早晓得了。
”说完笑笑,扯开话题。
到这步,便不想再纠缠,倒显得小家子气。
愈发像个朋友那样,拜托她:“有空群里给我起起蓬头,讲几句好话,生意刚起步,全靠大家帮忙吆喝。
”她答应下来:“我找公司小妹给你做个文案。
”他听了笑:“那也不用。
”
张老太患有卵巢癌的事,是三千金妈妈告诉展翔的。
她发现老太最近有些消瘦,肚子却很大,脸色也差。
问她,回答说是两年前就查出来了,年纪大,医生建议保守治疗。
展翔再去问冯晓琴:“你晓不晓得?”冯晓琴说“晓得”,又道“癌症又不是艾滋病,不会传染”。
展翔有些顾虑,怕第一批客人便出状况,不吉利。
冯晓琴说:“老太身体硬朗着呢,都撑了两年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是宽老板的心。
次日清早,张老头赶过来,见到展翔便作揖赔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太婆喜欢这里,喜欢小冯,我也没办法。
你放心,真要不行了,肯定马上就走,不让你们为难。
”张老头话说得实在,又是长辈,展翔也不好多说什么。
转头埋怨冯晓琴:“我是老板,有知情权的。
”冯晓琴说了句“阿婆可怜”。
展翔看她一眼,啧啧道:“大脚装小脚,孙二娘扮小白菜。
”开玩笑的口吻。
谁知冯晓琴没吭声,径直走开了。
展翔愣了一下,想,可别真生气了。
上前逗她:“发工资了!干得不错,爷叔这个月给你双份,让你开心开心。
”她霍地转头,朝他看,“爷叔,你是不是觉得,我眼睛里除了钞票,没有别的。
只有钞票才能让我开心,是不是?”
“你越是这么说,就越是说明你在乎他。
你怕他看轻你。
”事后,张老太这么对冯晓琴说。
老太脑子搭进搭出,糊涂起来连自己老公都不认识,一转眼,思路又清爽得让人生畏。
说话一针见血。
她像个经验丰富的妇女干部,措辞大胆毫不顾忌,逐条替冯晓琴分析,年龄、出身、相貌、品性……假想敌便是顾清俞。
这她居然也知道,吃不消这老太。
总结下来便是“你不要担心,我要是男人,到头来还是拣你”。
冯晓琴听着,不反驳也不附和。
让老太多说话,有助于她的病情。
便顺着她,随她去。
张老头每天也会过来,上午下午各一小时,陪她坐会儿,聊聊天。
老头老太并排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半张脸浸在阳光里,大多是各做各的。
老头看报,老太织毛线,一条围巾织织停停,才打了个底。
老头报纸一面翻过,便放下,侧头看老太,静静地。
老太并不察觉,自顾自地。
不是贤妻良母的路数,织毛线的动作别扭得很,像顺拐。
老头看着,不言不语,脸上表情也不动。
雕塑似的。
半晌,抬腕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不好打扰你们的。
”对着冯晓琴。
起身便要走,叫声“老太婆,我走了”。
张老太隔着老花镜看他,挤出几道抬头纹,有些颟顸地:“张卫国,明朝给我带件羊毛衫,冷了。
”他答应着,对冯晓琴笑笑,“辛苦你们了。
”走到门口停下,又朝老太多看几眼。
或许是自觉忒婆妈,讪讪地,加上一句:
“这就是过日子啊。
”
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闲暇时,冯晓琴也静下心来,想这些年的日子。
顾磊的遗照摆在床边,还有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每天要看好几遍。
小老虎倒不常提及爸爸,是粗线条,还是内敛,其实也难讲。
男孩到了十来岁,本就是最麻烦的年龄。
冯晓琴书读得少,生孩子又早,换了别的上海女孩,这会儿自己还是半大小人呢。
教育上也没什么章法,就是咬着牙,拿根鞭子在后头抽,半分不敢懈怠。
男孩子管得严些,总是不错的。
有时候小家伙被管得狠了,到爷爷那里诉苦:“妈妈凶——”顾士宏自己也是当老师的人,哄几句也就罢了。
顾老太心疼重孙,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