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歌别宴 (〇五)(1/5)
码头上解了冻,正值绿波春水,清香夹岸,伴着一股懒懒散散的嫩土腥味。
栈道上来来往往的十几个小厮在搬抬行李,上的是一艘楼船,是尤老爷舍不得两个女儿委屈,特地花大价钱包下来的。
他自己并未到码头上来送,妙真奇怪,因问曾太太,“怎么爹不来?”
曾太太扯谎道:“他还有事要忙,抽不开身。
”
实则是尤老爷不忍来送,年纪大了,又是在生意场上久经变故的人,总是有些敏锐的警觉性。
预感到冯大人这桩事出来,恐怕不免要牵连到尤家。
事小则罢,不过是破财消灾,倘或事大,恐怕这一别就难再见了。
曾太太怕她姊妹两个起疑,只得打着精神将人送至此处。
一望长河万里,忽感悲痛,一连叮嘱了妙真好些话,“在外头可千万不要由着性子胡来,凡事要多想多思,不是小姑娘了,还只顾自己高兴那怎么成?”
妙真连连说“晓得了”,眼睛已关不住地飞去那船上,满心都是头回离家的好奇与喜悦。
马车走后,她立马迫不及待登船。
良恭待要跟上去时,听见老远就有人喊。
回首一看,原来是严癞头。
只得又走下船去与严癞头寒暄道别。
严癞头买了些熟食干粮来,算是个送别的意思,“兄弟,本来年下就想与你吃酒说话的,谁知你在尤家没回来。
我早起到你家去,才听你姑妈说你要跟着到湖州去,我忙不赢就去街上买了这些东西,你带着船上磨牙吃。
”
良恭接来笑道:“我昨日往你家去了一趟,你不在家。
我这一去,恐怕得一年半载,等我回来咱们再一处吃酒。
”
“看你,明明是一匹野狼,硬是给人训成家犬了。
”严癞头吭吭笑着,一面答应,“你只管去,横竖我近来要替人押货到常州,一时也不得在家,赚个腿脚钱。
”
良恭装作没听见他前头的话,“你几时接上这差事了?”
严癞头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嗨,人家看我这模样长得凶,特雇我路上唬唬人。
反正年初也没甚账收,闲着也是闲着。
”
正说话,听见甲板上花信在催促,“良恭,快着些,要开船了!”
严癞头跟着举目望去,看见是个明目皓齿的姑娘,心里倏地一阵异动,忙拉着良恭问:“那姑娘是谁?”
“是个丫头。
”
“模样不错,是兄弟回头就替我张罗张罗。
你看我,还没娶上媳妇呢。
”
良恭拍拍他的肩,笑着去了。
楼船是两层,上下各有三间屋子,上头是姑娘丫头并婆子住着,底下舱里是船家与一干小厮们睡。
妙真那间屋子最是宽敞,门外有一方甲板,站在那里凭阑,就能远眺两岸风光。
她是头回出远门,看什么都新奇,只觉遥山远翠,近石嫩黄,皆与从前所见不同。
一连在门外看了好几日也看不厌。
这日白池从底下上来,看见她搬了根杌凳在门前坐着,便笑她,“你这样子倒像是没见过世面,进去屋里坐吧,这里风冷。
”
妙真只推她进屋,“我见过什么世面呢?好容易出来一趟,你就让我看看吧。
你进去,你身子骨比我弱。
你看看药好了没有,给妈妈送去。
”
屋内满是药香,绕过台屏,看见花信在罗汉床上歪着打瞌睡,膝前的炉子里正“嗤嗤”煨着一个黢黑的药罐子。
近前看,煨得有些干了,白池一壁走去提铜壶添了点水,一壁咕哝,“看个炉子也看不明白,水都要干了。
”
听见这话,花信迷迷瞪瞪睁开眼,整了整精神,塌着背摇摇手里的蒲扇,半低不低的声音,有意要叫人听见,“病都好了,还吃药做什么。
我是姑娘的丫头,又不是什么白家林家的丫头……”
白池“噔”一下放下铜壶,走来滗了药,端着往另一头屋里去送给林妈妈。
林妈妈见她挂着脸,因问了一句。
白池就将花信的抱怨说给她听,最尾淡淡笑着道:“姑娘还没说什么,她比姑娘的牢骚还多些,成日挑我的刺。
”
“这丫头说得也不错。
我的病好了,用不着再吃药。
告诉妙妙,明日起就不煎了。
”
白池掉身走到床前,递上一方手帕,“这怎么成呢?您这病就是要保养,这些药都是太太吩咐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她怕劳动,我不要她煎,我自己煎就是。
”
趁着屋里另两个婆子不在,林妈妈将她拉着往前坐坐,叹着道:“太太老爷姑娘都是良善人,可咱们也不能不知趣。
家里如今不比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