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剖学和逻辑学(2/5)
第一次廖繁木都如影随形。
初潮那日姐姐放学回家,腰间围着廖繁木的校服;情人节粉色卡片上,有姐姐娟秀字体写下的表白;高考后的彻夜狂欢,因为廖繁木的恳请,才得到爸妈的准许。
在他们的爱情故事里,我是最忠实的虚伪听众,近乎自虐地贪恋着爱着别人的廖繁木,又忍不住嫉恨着大肆炫耀般滔滔不绝的姐姐。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本存在自我意识的日记本,由姐姐执笔记录她和廖繁木的点点滴滴,而我却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批注自己的喜怒哀乐……
十年蹉跎,我只成就了一段依附于爱情的暗恋,真是扭曲又变态。
“小灵子,你笑什么?怪瘆人的。
”对面的乐川浮夸地抖了抖,压低嗓音,“你害怕了?”
我揉着脸抚平不自觉流露的自嘲笑容,摇头道:“不害怕。
我一个人睡过墓地,陪我爷爷。
你怕吗?”
他也摇头:“我一个人守过灵,陪我爸。
”
如常的语气,乐川面庞上甚至未泛起一丝涟漪,不悲不伤。
就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们心灵相通。
不是忘却,不是麻木,是我们固执坚信那个最亲的人还活着,活在我们的心里面。
推开书,我轻声问:“你那时候多大?”
“十四岁。
”
十四岁初二,如果我猜得没错,父亲离世才是乐川急速消瘦的真正原因。
一时间,我们不再交谈,我定定地望着乐川出了神,仿佛时光流转,空间倒错,一个独自跪立灵堂前的稚嫩男孩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他凝视着父亲的遗像,眸子中不见泪水,却覆着最深切的哀伤。
要像个男子汉,男孩默默告诫自己,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和劝解。
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倔强地守着父亲,守着父子相处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
“王灵均,你在可怜我吗?”乐川伸出手,隔着桌子轻抚我头顶的发,抿唇浅笑,“你不用可怜我,我现在过得不错。
”
拉下他的手,指尖微凉,我没有松开:“我相信你了,你是个孤独的人。
”所以他理解松子,越是孤独的人,越是对爱有着更强烈的欲望。
“你呢?”
“我……”
避开乐川的灼灼眸光,飞快地撤回手。
假装话不投机,假装忙于复习,我在刻意营造出的沉寂氛围中,惴惴地,如坐针毡。
良久,他说:“我爱上过不该爱的人,她比我大十岁。
”
我从一页没翻的书里抬起讶异的视线,乐川已懒懒伏在桌面上,头侧枕着交叠的双臂,眼睛落于地板某处,像极自言自语,不防被我偷听到心事。
“我记得遇到她那天,我们正好都在公园的凉亭躲雨。
她像个失意的白领,喝啤酒配巧克力,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初三那段时间我厌学情绪很重,每到下雨天都会逃掉第一节课,去凉亭和她见面。
她喝啤酒配巧克力,我看雨,从没有交流到我对她无话不说。
她是第一个知道我理想的人,但她从不说自己的事。
”
“后来呢?”我不由自主地问。
“后来……”乐川直起身子,微蹙眉头似记忆恍惚陷入迷茫,缓缓沉吟,“后来我考上高中,在学校遇到她。
她正在办理离职手续,因为风传她和班里学生恋爱,有损学校声誉,所以不得不离职。
她走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
年龄的差距、身份的鸿沟、从未开始的结束……何其相似的经历,我想到了自己:“她是你的初恋?”
乐川没有回答,眉目间神情紧绷,像再难隐忍心中的苦楚,整张脸深埋进臂弯,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他的初恋二十五岁,刻骨铭心,所以在锁骨留下“25”的永久印痕,那么“J”又代表什么?她的姓氏吧。
一针针刺入发肤的细密疼痛,是纪念,也是忘却。
“乐川,你别哭……”伸向他的手又缩回来,我嘴拙也讲不出安慰他的话,变得语无伦次,“坦白讲,我的初恋更糟糕,廖繁木是我姐姐青梅竹马的男朋友。
爱上他之后,我一面要伪装自己,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一面又替自己不值,为什么不敢和姐姐公平竞争。
难道就因为我是她的……”
说到激动处,我差点儿如实吐露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我及时噤声,才注意到乐川似乎有些反常。
他把头埋得更深,肩膀抖得更剧烈,隐隐发出极力克制到有点儿诡异的怪声,不像哭,像在……笑?
哭笑无常,该不会他情志失调了吧。
我可不想明早上走出办公室,我安然无恙,倒把外校的男神给整疯了。
忙不迭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