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5/5)
没人提起,好像就是在审理这个案件。
台下跪着三人,站着一人,这些纪元全都认识。
站着的是李耀众,跪着的为纪三叔纪三婶纪利。
李耀众是这三个人的状师,口若悬河地细数纪元的错处,这会见纪元过来,下意识闭嘴。
纪三婶纪三叔简直窃喜,方才他们的一通哭诉,让在场很多官员都信了他们的话。
果然啊,林县令走了之后,根本没人知道五六年前的事了。
他俩却没发现,其中一侧官员,脸上却是诧异,似乎想到了什么。
“现在纪元来了,你们再说一遍吧。
”原先的县丞开口道。
李耀众也看到他了,虽然奇怪,为什么林县令走了,他却没走,却并未放在心上。
说不定就是有些事没处理完。
在他看来,利用这件事,不让纪元今年科考才是真的。
李耀众给纪三婶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跑到纪元面前哭诉:“你!你真是狼心狗肺!”
“枉我们家养了你那么多年,从你五岁没了爹娘,一直到今年十一,我们做亲叔亲婶子的,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
“之前就觉得你不想让我们这些穷亲戚,现在看来是真的!”
“连科举的证明文书都不让我们签,是不是怕我们暴露你的真面目!”
纪三婶声泪俱下。
一般的十一岁少年早就怕了,纪元却淡定依旧,平静看向纪三婶他们。
小纪元过得什么日子,他能不清楚吗。
现在这些人倒是敢说。
不过也不是头一次了,想办法解围才是。
在这一群官员面前,跟在那时候的张什么面前不一样,只凭身上的伤疤,肯定不够。
因为其他事好讲。
小纪元爹娘的丧事,都是纪元叔婶办的。
这份恩情,在外人面前,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但纪元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挑这个时间状告自己,难道是让自己给他们儿子还钱?
纪元想明白一部分原因,接下来知道了第二个原因。
李耀众立刻道:“县令大人,纪元这样的品行,怎么能去参加县试,怎么去考科举。
”
“他连证明自己家世清白的文书都不敢让亲叔叔签,说明他自己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
”
“县试?”纪元语气疑惑,说了到衙门之后第一句话,然后拜见上面的县令等人。
纪元见礼的时候,眼神微垂,模棱两可道:“我要参加县试,难道不行?”
“自然不行!”
“你这种品行!没有资格!”
“要不是新县令明察秋毫,就让你糊弄过去了!还真让你参加了今年县试!”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他们以为自己办了保书,证明文书,就是为了参加今年的童试。
殊不知,这只是县学教谕提前做的准备。
教谕面上带笑,可眼神几乎能杀人了。
他原本是想避免麻烦,早点办妥,没想到竟然让这些人误会纪元今年就要考试。
还要在他考试的时候找碴。
殷博士更是气愤,如果纪元二月真的要县试,这些人就是在毁他学生的前程。
县学夫子们看向纪元,见他并不慌张,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越临大事,纪元越是淡定。
纪元抬眼看着张牙舞爪的李耀众李秀才,顺着他的话道:“我今年科举,所以你要阻拦。
”
李耀众张张嘴,辩解道:“只是不想让你这样的人进考场!玷污了科举的名声!”
纪元微微点头:“我是什么样的人?”
眼看他们又要说一遍。
那纪三叔纪三婶刚刚在众人面前哭过了,就连聂县令都有些动摇。
在这两人口中。
纪元爹娘前后脚去世,纪元三叔亲自去隔壁县给他爹收尸,回来之后整理棺木。
没想到中途纪元他娘也去世了。
于是他们夫妇俩倾尽所有给兄嫂办丧事,家底几乎都掏空。
不仅如此,从那之后,把纪元养在自己家中,吃喝比对自己儿子还好。
之后还让他上学云云。
反正按照这个版本来说,纪元连着三年不去叔婶家过年,不跟叔婶主动说话,确实够白眼狼的。
纪元深吸口气,后面的可以反驳。
帮爹娘收尸,他却要好好想想。
一直以来,纪元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在去年时候一定要《春秋》《礼记》一起学。
就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众人看向纪元,等着他的辩解。
聂县令也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一直以为纪元贫而好学,是位天生的神童。
没想到私下竟然这样。
帮自己爹娘收敛棺木,筹备丧事,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听说他已经学过《礼记》,难道不知道丧仪的重要性?
纪元刚要开口,就见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常服的人。
这正是林县令。
不对,应该叫林大人了。
林大人眼神带着怒火,跟着他的官吏也是如此。
三个捕头指着纪三叔,直接怒骂道:“不要脸!这种颠倒黑白的人!怎么敢来告状的!”
县丞跟主簿也冷着脸道:“自然以为我们这些人走了,就能任由他胡乱编造了。
”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纪三叔看到林县令,直接瘫软在地上。
纪三婶知道这是林县令后,下意识道:“不是说,不是说他已经走了吗!”
在场的人下意识起身。
里面有什么隐情?
若还看不出来,他们就不用当官吏了。
另一拨捕快赶了过来,这些捕快同样去了安纪村,跟雷力明他们却不是一路。
他们几个直接去找了安纪村的村长,私下了解些情况。
还有几个人又去了纪元二姑夫家,但那边比较远,估计明日才能到。
林县令道:“纪元父亲在河道劳累致死,本官到任之后第一件差事,便是收殓他们的尸体,通知到家人。
”
“纪元母亲病重,不能来,所以是他弟弟,也就是你过来。
”
“早就买好棺木的尸体,加上官府给的抚恤金,以及安葬尸体的费用,上任县令欠的工钱。
”
“本官,一一亲自交到死者家属手中。
”
“正荣县因上任县令强行征役,害死本县一十九人,所有人赔偿的银钱,补发的工钱,本官全都记得。
”
“纪元他爹被扣在河道共计十三个月,河工艰辛且有危险,官府每日应发三百文,商贾补贴二百文,十三个月也就是一百九十五两。
”
一般来说,修城墙的,以及河工,都属于危险辛苦的行当。
官府给的银钱向来丰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林县令不管那么多,账面是多少,他就要发多少,绝对不会克扣一分一毫。
“本地贪污大案上达天听,所有死者家属补偿三十两,并由官府发棺木。
只是事情太大并未张扬,可所发之物,本官丝毫不差地发给死者家属。
”
“纪元家,是唯一一个女主人生病不能起身,家中孩童年幼的。
”
“见你是死者亲弟,本官便让你领走,并私下补贴七十五两,让你好好照顾幼童寡嫂。
”
“纪常林,这共计三百两纹银,你花到地方去了!”
“按照你们所说,纪元,可从来都不欠你们的。
”
“反而要问问你们,这些抚恤金到底去哪了。
”
三百两纹银。
便是在场众人,都不觉得是个小数目。
当然,这银钱是纪元他爹拿命换来的,扣在河道十三个月,最后累死过去。
他用命给妻儿换的银钱,却没能用在给妻子看病上,也没用在养育幼子身上。
纪元猛然知道这件事,脑子轰鸣。
他不是在为自己难过,而是在想,原来小纪元不是寄人篱下,原来小纪元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该死。
该死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