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5)
早晨在荒山里,情况紧急,没法像这样看。
灯光下,女孩和去岁三月比,变化不大,她眉宇散去最后一丝稚气,娇媚动人,像悬挂在枝头上,一颗彻底成熟的果实。
还是京城养人。
他轻捏她脸颊,道:“胖了点。
”
平安倚在他怀里,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
所有脏污,都躲不过她的干净。
裴诠目光轻动,他抬手,手指抚着她眼尾,问:“玉琴带你做了什么?”
平安想了好一会儿,说:“坐车,看房子。
”
裴诠:“还有呢?”
平安:“房子很破。
”
短短一日,裴诠已让人审讯过玉琴。
玉琴倒是没瞒着,她这么做,确实想让平安想起那些事,不过,在平安看来,都无关紧要,甚至不如“房子很破”。
裴诠心中微沉:“以前的事,不用理了。
”
他自会让玉琴付出代价。
平安“唔”了声。
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可能有一天突然记起来,可能还是记不起来,对她来说,不值得执着。
她看向桌子,桌上摆着一副象棋,是那副她和万宣帝下过的象棋。
她看了好一会儿,眼底凝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裴诠抱着她,一边摆象棋。
他指尖一顿,忽的说:“他把象棋给我了。
”
帝王生前心爱的物什,如无意外,都会随葬。
这个乡野来的皇帝,在最后的时刻,没有要裴诠勤谨克己,守仁君之道,他只是用槁木般的手,握了握裴诠的手。
然后,他用尽全部力气,交代道:“那副榆木象棋不必随葬,且送给你和王妃。
”
“你们都会下象棋,你媳妇下得很……咳咳,很好。
”
“别让它,乌掉了。
”
“乌”是乡间土话,便是蒙尘的意思。
可是蒙尘的,何止这一副象棋。
……
当下,平安看着眼前的象棋,身后,裴诠的嗓音,含着刻骨的冷意:“纵是亲父子,都无情……”
纵是亲父子,都无情。
所谓“胜似亲父子”,只是“胜似”。
话没有说完,平安忽的回过头,她花瓣般的指尖,按住他的嘴唇。
裴诠心下浅怔。
平安直直看着他,她温声道:“不说了,不说了。
”
裴诠蓦地收紧环着平安的手臂,他垂眸,将脸埋在她脖颈处,低声:“嗯。
”
不说了。
屋外,命妇们哭声咿咿呜呜,诵经声空灵缥缈,屋内,平安的呼吸轻轻浅浅,气息清甜,绕在耳畔。
裴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但他知道,自己做梦了。
梦里的视角,比现在的矮了很多,他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或许是,六七岁的时候吧。
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他面前,是晶莹的雪堆,他嫌玩雪手冷,只用鹿皮小靴,在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忽的抬头,万宣帝站在檐下看他,嘴角含笑。
那时候的老皇帝,还没有满头华发,虽然年近五十,但容貌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那时候,周孝全的师父彭公公,也还没老得没法服侍人。
万宣帝笑着叫彭公公:“给王爷加一件衣裳吧。
”
裴诠静静地看着他。
突的,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就像一滴水落在这幅画上,晕染开,叫人看不清男人眼底的慈爱。
而男人站在廊下,朝他挥挥手,告别。
裴诠知道,他要走了。
不,他已经走了。
忽的,梦里的他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冰凉凉的手,牵了起来。
裴诠回过头,他先看到一顶蜻蜓点水垂双流苏婴帽,然后,一身鲜亮的银红袄子的女孩,映入他眼眸。
她双眼如黑葡萄般,又圆又黑又干净,脸颊白皙,又软又嫩,漂亮得像是年画里走出的小仙童。
只需一眼,裴诠就笃定,她是平安,是小平安。
小平安牵起他的两只手,放在唇前,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化成一团白雾。
一刹,两个人的手,都暖和了起来。
裴诠用力反握住她的手。
或许是太用力,他从梦境里,忽的睁开眼睛,而怀中睡着的人儿,被他攥着双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