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白 第六章(3/5)
解了,有滋有味地吃着。
“你学过人体解剖吗?”我问。
邓立钢嚼着鸡大腿说:“那点事儿用学吗?一回生二回熟。
问这干啥?”
“好奇呀!”
“你这人真行,碧水家园那点儿破事,你一咬就是十年。
”
“你光做了那一件案子吗?”
邓立钢从嘴里掏出来一块鸡脆骨放在桌子上。
“你觉得那案子坐实了?”他问。
我说:“你留在墙上的手指印,是翻不了案的。
”
邓立钢不吃了,眼神柔和地看着我,像看着自己的亲兄弟。
“这样看着我干啥?”我问他。
“咱俩算得上势均力敌,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
“你说说,我想干什么?”
“看似闲聊,实际在围城打援。
”
我看着他笑了,他说:“我被你琢磨了十年,就是快生铁坨,也被你磨成铁片子了,你还有啥不知道的?”
我说:“就算你是一眼枯井,我好歹也要跳下去摸一摸吧?再说了,你这一辈子,尽翻人家的烧饼,抽人家的吊桥。
屎不顶到屁眼,肯定不往外拉。
”
邓立钢“噗嗤”一声笑了,把油腻的手在身上抹了一把。
“看出来了,你在跟我下盲棋?好,你走第一步,拱卒。
”他说。
我说:“1993年,你开出租车,撞了女乘客,那是你第一次杀人。
”
邓立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吉大顺这个臭嘴巴,为了多活三十秒,爹娘老子,他都能分部位摘零件,要高价卖了。
”
我说:“你做的那些事,我用笊篱捞了十年,捞出来的全是干货。
你们作案的足迹,遍及广东,湖南,福建,陕西,山西,天津,黑龙江,辽宁,吉林等地。
我说的没错吧?”
邓立钢拿起一个鸡爪子啃起来。
“你们绑小姐,因为小姐流动性大,隐蔽性强,职业说不出口,连名字都是假的。
没名没姓,查起来,能省去很多麻烦。
每次绑架两个小姐,这样效率高,来钱快。
小姐的家,不能是本地的,本地人容易被发现。
找漂亮的小姐,这样的小姐翻台高有钱。
被绑架了以后,给家里打电话,不让她说确切地址,在天津一定说在沈阳,精心策划,天衣无缝。
”
邓立钢放下鸡爪子,看着我不说话。
我收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
我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邓立钢看我的目光,有了些别的内容。
我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掉了一个个,塞进他的嘴里。
邓立钢使劲地吸了一大口。
烟灰燃出来老长,掉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邓立钢一口一口地吸着,直到那根烟全部吸完。
邓立钢说:“还是那句话,抓我的这群人里,我还就服你。
”
“有你这么服的吗?”
“让我说实话,老兄,你也给我撂一句实的。
”
“你说。
”
“你是不是,从我弟弟看病这件事上,找到突破口的?”
我点点头。
邓立钢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再三强调不能回雪城,他偏偏偷着跑回去,气得我把他的胳膊都打断了。
”
我说:“你的整个计划,算得上天衣无缝,但是百密必有一疏。
你给你妈漂白身份,张慈云三个字,一个字也没改,只是把她的身高和年龄改了,我很奇怪,这不该是你的疏忽啊。
”
提到母亲和弟弟邓立钢没那么硬了。
他说:“我妈有病,记性不好,记不住新改的名字。
一但出去走丢了,反倒会节外生枝。
”
审讯室里陷入沉默。
我不错眼珠盯着他,看这盘棋,往下他再走哪一步。
邓立钢紧闭双唇不再说话,我也一个字都不再问。
他憋得满脑袋淌汗,我心里着急,汗水顺着手指尖往下流。
邓立钢终于开口了,他说:“人狂无好事,狗狂挨砖头。
我就是爱自己跟自己扛劲。
一抬眼走到头了,我这辈子,没有吃不了的苦,也没有扛不了的硬。
只有一个坎过不去,那就是我儿子。
”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我的儿子。
”
邓立钢有这个心思,是我没想到的。
“为啥?”我问。
他说:“我怕我儿子长大以后,抬不起头来。
”
我说:“他现在才三四岁,到长大成人,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怎么可能瞒得住?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呢?”
邓立钢说:“我没算计到我能当爹,孩子突然就来了,不双手接着不行。
宋红玉那窄骨盆,也就能当一回妈,这个便宜,让我占了。
她是被我拖累了,没参与过我们的事,完全不知情。
”
我笑了:“抓住你老婆的人,就是当初差点被她弄死的那个女孩。
那个叫邱枫的女人也还活着,宋红玉可以说是罪大恶极,怎么可能不知情?”
邓立钢垂下眼帘,等他再抬起眼睛,眼眶里有了泪光。
他说:“人那,其实到死那天才知道,这一辈子根本不够用。
”
我说:“我国法律,杀人偿命。
你杀了那么多人,欠下那么多血债,早就走上不归路了。
量刑的事情我伸不上手,你家里的事,我都能帮着解决。
你妈看病,养老送终,孩子抚养,力所能及的,我能伸上手的,肯定帮忙。
说说吧,你现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邓立钢低声说:“我想看看我儿子。
”
我立刻打电话,给绥录市安全局的乔志,让他去托儿所,用手机拍一张,邓立钢儿子的照片发过来。
照片很快发过来了,小男孩孤单单地坐在秋千上,一双大眼睛盯着镜头。
我把照片打印出来,交给了邓立钢。
我说:“我批准你把这张照片,带到监所里面去。
”
邓立钢拿着那张照片,感情这个东西,由远而近,在他身体里炸开了。
眼泪倾斜而下。
滴滴哒哒砸在照片上。
他急忙用袖子擦干净了,又一拨眼泪落上去。
邓立钢索性哭起来,他哭得一塌糊涂。
我一张一张地给他递纸。
用完的面巾纸一团团扔在桌子上,像一朵朵白纸花。
邓立钢哭透了,逐渐平静下来。
“你想知道啥?问吧。
”
我心头刚一松,他立刻补充了一句:“老哥,我敬重你,咱俩聊,聊啥都可以,但是不能摄像,不能记录。
”
他提出来的条件,我都答应了。
邓立钢擦干眼泪,两手抹了一把脸说:“从小到大,我就没这么难受过。
感情在我眼里就是泡屎,可这泡屎,把我的五脏六腑搅合碎了。
”
“我也有儿子,我懂。
”我说。
邓立钢说:“我爸死了,我妈让我回学校上学,我性格不好,因为打架把对方造成重伤,学校把我开除了。
从那起,我开始在社会上混。
我妈身体不好,我挑起养家的重担,做买卖没本钱,弄了辆三手车,开始拉黑活。
1993年那次犯事,纯属意外。
”
那个女人租我的车去草营,我说那么远的路,我的车走不了表。
她说,十五里路,撑死二十块钱。
我告诉她,前面场桥修路得绕行。
她觉得我诳她,坚持走场桥。
到了场桥看到路障,她才相信了。
连声说触霉头,我说,怕我给你绕道,这一掉头回去,绕得更远。
她说,顶多三里。
三里?八里都不止!她说我敲诈她。
我立刻停车,让她滚下去。
我把她扔在路边,自己开车走了。
这女人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