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5)
全身的肌肤本能地一紧,随即放松&mdash&mdash天啊,真是不可思议地舒服!
她再无任何迟疑,纵情畅游,感受清润的水流过肌肤时带来的爽快。
头上高耸的洞壁和穹顶上波光粼粼,刚才那挥之不去的唿唤声好像也变成了风声,不再扰乱她的心神。
当她在水中沉沉浮浮时,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的水波仿佛手的延伸,每当一道水波反弹回来,在她耳朵里沉闷地一响,她便已知道某一处洞壁的远近、高矮,甚至坚硬的程度。
这样的直觉让她在浑浊黑暗的卜月潭里也游刃有余。
这么游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向下潜去。
池水不知为何一直荡漾不定,从上面看不清水里的状况,潜入其中后,才发现水极清澈,能见到几丈深的池底。
茗潜到最深处,见池底是一整块乳白色的岩石,奇怪的是一点水草绿苔都没有,光洁似玉。
到处还散落着一些五彩斑斓的玉石,那些光便是自这些玉石中发出。
彩光耀眼夺目,茗的眼睛被晃得几乎睁不开,干脆闭上眼,任意浮沉。
脚在池底轻轻蹬一下,身体便随波荡出老远。
玩耍了一会儿,忽地觉得脚下的感觉有点奇怪,她翻转身,用手在池底摸索,摸到了一根浅浅的凹槽。
她顺着一路摸过去,愈来愈惊异,这条沟槽并不深,不仔细摸还摸不出来,但却出奇地直,从洞壁的一端横过池中心,直达另一端,把池子对等地分成两半。
幕刚才说此池乃上天自然所成,可是这沟槽怎么想也像是人力所为。
难道有人早已来过?难道妹妹并不知道?茗一口气快用完了,足蹬池底蹿上水面,刚要开口询问幕,却突然呆了。
只见那根最靠近水的石柱上,背对自己坐着一个人。
身着玄色长裙,裙上织着银色鸷鸟,波光粼粼,鸷鸟展翅欲飞。
她束发整齐,耳后拖着两缕长发,末端缀着兽牙饰,脖子上挂着红豆玉挂坠,左手手臂套着圈饰,右手手腕套着玉镯,腰间吊着六串细致小巧的铜铃饰,两只脚的脚踝处也各系着一串铜铃,随着脚轻微地颤动,不时发出叮当的声音。
这是&hellip&hellip自己?茗吃惊地看着那人举着两手,手指捏着一个奇怪的手势,正是自己祭祀卜月潭时所跳的巫蹈里的手势。
那人似乎知道茗正看着自己,头微微一侧,两只手一啄一啄,胳膊也上下翻动,衣袖上鸷鸟的翅膀随之而舞,模仿着鸷鸟跳跃的样子。
她一只脚踏在石柱上,另一只伸得笔直,躬着身,缩着头,耸着肩,腰和背扭动着,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优雅缓慢,茗仿佛都听见了那熟悉的悠长的竹笛之声在耳边回响&hellip&hellip
突然,那人臀部向上一挺,这动作快速而顺序地蔓延到腹、胸、头、手臂&hellip&hellip她瞬间站直了身子,两手缠绕着伸向空中,连十根手指也丝丝入扣地交织在一起。
过程虽快,但节奏掌握得极佳,毫无仓促之感,看得连茗心中也不禁暗叫一声好!随即仍然发懵&mdash&mdash这&hellip&hellip这与自己的巫蹈怎么一模一样?
那人没有丝毫停顿,纤细的腰肢扭动,带得裙子上吊着的六串铜铃跟着飞扬,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不经意间,整个洞穴都被跳跃不定却又动人心魄的声音充满。
和着清越的铃声,那人轻快地纵跃、转折、低回&hellip&hellip举手投足无懈可击。
她的那一头湿发也如同有魂魄一般,和着妙到毫巅的节拍甩起来,忽儿聚成一束,上下翻飞,画出一道又一道浑圆的弧线;忽儿散碎,千丝万缕缠绕在玉色的脖子、肩头&hellip&hellip
茗从小开始练习这巫蹈,十几年来,未有一天松懈,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此人的舞姿如此娴熟流畅,不输于己,竟似也练了十几年一般&hellip&hellip她隐隐觉得自己已落入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中,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那人连纵三下,忽地双手再度缠绕着伸过头顶,十根指头相互一扣。
这动作刚做完,她的身体骤然停顿,瞬间便由急速的舞动变得极静,仿佛凝固了一般。
六串铜铃齐齐撞在身上,哗啦啦的剧烈响了一下,终于也归于寂静。
那人把这姿势保持了片刻,直到一滴水滑下石柱,在池中叮的一响,她才慢慢放松肢体,回复到垂手恭立的姿态,头也不回地说:&ldquo姐姐&hellip&hellip姐姐觉得如何呢?&rdquo
&ldquo啊&hellip&hellip幕,真的是你。
跳得真好!&rdquo是很好,茗想,就算是自己,恐怕也只是这个水准而已。
幕的一只手柔若无骨地绕着圈下来:&ldquo比姐姐&hellip&hellip如何?&rdquo
&ldquo好虽然好,却稍有些不够从容。
&rdquo
&ldquo嘿嘿&hellip&hellip嘿嘿嘿嘿&hellip&hellip&rdquo幕笑了,一开始还只是低笑,到后来愈发放肆,肩头起伏不定,&ldquo哈哈,哈哈哈哈&hellip&hellip&rdquo仰头长笑,一时整个洞穴都是她的笑声在回荡。
虽是笑声,却没有笑意,倒似有无数委屈、痛苦、不甘、怨恨、杀气&hellip&hellip听得茗心中凛然。
&ldquo姐姐真是老实,说的话无不切中要害。
&rdquo幕终于收了笑,声音变得冷漠,说道:&ldquo从容吗?只是需要时间历练而已。
姐姐做了这么久的荩,每次辛苦潜入那暗无天日的卜月潭,妹妹我瞧着都心疼呢。
不如休息几天如何?&rdquo
茗的瞳仁一缩:&ldquo你是什么意思,幕?你可以穿我的衣服,但那系发的兽牙饰是我族圣物,不可越礼而非。
现在没有外人见到,还不快些解下来。
&rdquo
幕并不回答,却道:&ldquo姐姐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模样吗?十多年来,我还从未让人见到呢,连自己都忘了什么样了。
姐姐瞧瞧?&rdquo说着转过脸来。
茗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仰,水波晃动,带着她退了老长一段距离。
是幕&hellip&hellip还是自己?她不敢相信世间还真有如此相似的脸,可是再怎么仔细地辨别,那碎散的发梢,那弯而舒展的眉,那修长的凤眼,那淡淡的唇色,甚至那微微上翘的嘴角&hellip&hellip不&hellip&hellip不可能!她的心砰砰乱跳,忙伸手捂住胸口。
那个人&hellip&hellip那个分不清是幕还是自己的人在石柱上坐了下来,垂额低眼,用指头玩弄着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末了手放下来时,顺便极娴熟地理一理腰间丝带,才放在膝上,不慌不忙抬起眼帘,瞧着茗笑道:&ldquo妹妹来了?今日很早呢。
&rdquo
茗觉得唿吸都不畅了。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有什么地方不对,很不对,可&hellip&hellip可她偏偏就是说不上来。
眼前的人美若仙子,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那么完美从容,她却像看见魔鬼一般,浑身毛骨悚然。
假的比真的还真时,那真的是不是就比假的还假?
当那人徐徐站起身时,玄色长裙无风自飘,仿若就要展翅飞去。
她冷冷地说:&ldquo你知道命吗?&rdquo
&ldquo什么?&rdquo
她没有立即回答,轻轻一跃,向上纵去。
她白皙的脚踏过一级级的石柱,直到踏上最高的石柱,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茗。
&ldquo命是你无法可预测,无法可阻止,亦无法可回避的东西。
有的时候,命就是你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东西。
比如,黑的变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