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都城 四月十四日 阴 晚间有雾(2/5)
下驰道直通堰都内宫,沿途按照他的命令,已经设立了许多爆破点,许多徐国术士正在昏暗的石壁上书画火行符文,只待一开战便立刻炸毁驰道,切断内外城的一切联系。
片刻之内,便车已驶出地道,从内宫一处高大的庙堂中穿了出来。
夜色中,内宫几乎一片昏暗,只有数十点微弱的灯光勾画出驰道的方位,清脆的马蹄和车轮沉闷的辗轧声在石制宫室内回响。
荡意虎本来闭目安坐,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他转头四下看,然而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每当马车从一扇悬着灯的门前快速驰过时,那种声音便大一些,其他时候,更像是空无一人的城市中空洞的回响。
渐渐的他明白了。
这并不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
还有许多人居住在这里,只是现在看不到&mdash&mdash他们都躲在黑暗华丽的宫殿里面,胆怯地向外张望。
那种奇怪的声响正是这数不清的人们共同发出的压抑的唿吸声。
荡意虎背上一寒,连抖两下。
那老者低声道:&ldquo少主,你冷吗?老奴&hellip&hellip&rdquo荡意虎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恶狠狠地说:&ldquo把手拿开!&rdquo
马车颠簸了一下,驶上一条长长的上坡,坡的两旁顺序排列着数十栋高大的石台,那是荡意虎再熟悉不过的徐国卿事寮,但现在只看得见黑压压的影子。
长坡的前方终于出现一栋被月光照得发亮的巨大宫殿,正是徐王堰居住的重华殿,黑暗中众人绷得紧紧的心弦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宫殿前一百丈处,便有大群身着紫色盔甲的内廷卫守护,马车不能再进去。
荡意虎被抱下马车时,另有一百多名早已等候在旁的男女老幼,看模样是宫廷内府仆从,却统统穿着藤甲,手持刀枪,一见荡意虎,立刻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荡意虎满意地嗯了一声。
两名年老仆妇上来,为他更去脏衣,换上一副精心打造的小盔甲,头盔上竖着两根长长的白羽,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内廷中早有步辇等待在旁,服侍他坐上。
所有人都默然不语,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须臾间一切停当,三十名内廷卫在前,十六人抬着小小的荡意虎,那老者与郑可当等十余名甲士在后,沿着被月光照亮的那条百丈长的斜坡疾步而行。
重华殿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些微光亮,旋即闭上,偌大的内廷重新静默在冷冷的月光下。
与从外面看到的完全相反,大殿中灯火通明,天花板、藻井上装饰的数不清的珍珠琉璃宝器在数十根巨烛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夺目的光芒,众武官乍从月光地里进来,一时间几乎睁不开眼睛。
内廷卫们服侍荡意虎下了步辇,便齐齐退下,带上大门,一丝声音也没有。
门和窗上全都用锦被蒙得密不透风,难怪从外面连一丝灯光都看不到。
但大殿里丝毫也不感到气闷,反而时时有微风拂面的感觉,显然另有通道与外界相连。
重华殿是徐王堰的寝宫,一座三尺多高的楠木台占据了大殿中超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从殿顶垂下的织锦将木台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供群臣朝见的地方不过十五、六丈大小。
已经有数十名高冠宽袍的公卿贵族等候在殿内,荡意虎等人一进来,顿时显得拥挤了许多。
众大臣一个个面红耳赤,似乎刚刚还在激烈争吵,一见荡意虎及其随从全身披挂,杀气腾腾,立时变了脸色,嗡嗡的争吵声也慢慢低落下去,终于无声无息。
因司城荡意储不在殿内,内廷宰宋雍便是当朝最大。
他早已不服荡意兄弟在朝中跋扈,此刻荡意储倒了架子,便不再将才满十四岁的荡意虎放在眼里,咳嗽一声,道:&ldquo大胆荡意虎。
这是大王起居行在,你居然敢拥兵直入,且剑履不解,该当何罪?&rdquo
众人闻言,同时动手解下佩剑,荡意虎拨浪鼓一摆,道:&ldquo不必了。
&rdquo众武官怔怔地停了手。
宋雍顿时脸如寒霜,想要再说,却又忍住。
荡意虎摘下白羽紫金盔,那老者上前一步,双手接下。
荡意虎眼光从在场的衮衮诸公脸上一一扫过,说道:&ldquo这些都是忠心耿耿追随大王,为大王护卫堰都城的各墙、各门、各寺、各殿的领兵之人,此刻周室大军压境,随时可能攻城,他们不随身佩带武器,拿什么来拱卫大王?难道像诸位大人一样,靠口舌来打仗吗?&rdquo
他个头瘦小,裹在盔甲中甚是滑稽,声音又脆又嫩,可是话说出来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众公卿受他眼光所迫,一个个转头不语。
荡意虎冷哼一声,带着众武官上前几步,齐齐拜倒,朗声道:&ldquo臣&mdash&mdash荡意虎、父夷齐、郑可当等,叩见大王!&rdquo
帐幔无风而动,过了一会儿,一个疲惫的声音慢慢地说:&ldquo是&hellip&hellip阿虎啊&hellip&hellip你回来了。
&rdquo
荡意虎听见徐偃王的声音,脸上情不自禁现出激动之色,再叩头道:"是!大王!微臣&hellip&hellip护驾来迟!
大王&hellip&hellip微臣去后,大王一切可好?"
徐偃王懒懒地说:&ldquo孤有什么好不好的&hellip&hellip倒是你,孤听说你便衣简从而来,在城外险些遭遇不测,可曾伤到哪里?&rdquo
荡意虎再叩首道:&ldquo累及大王牵挂,微臣该死!微臣乃是迫不得已,才简从而入&hellip&hellip微臣的属下以死相拼,保得微臣二人无恙。
&rdquo
徐偃王道:&ldquo那就好,那就好。
你哥哥受伤甚重,要是你也有什么意外,孤可怎么对得起&hellip&hellip咳、咳咳!&rdquo他的声音虽然轻得若有若无,可是语气里至诚的关怀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荡意虎心头一热,道:&ldquo微臣兄弟无能,累及大王牵挂!微臣&hellip&hellip微臣听说哥哥受伤,恨不能插翅飞回,可是微臣深受国家重托,又不能&hellip&hellip&rdquo
徐偃王道:"罢了,孤也知道你难。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也太冒险了,须知你此刻身系多大责任&hellip&hellip
孤&hellip&hellip孤听说,放走你们二人的,是一个叫做伯将的人?"
荡意虎道:&ldquo正是,是一名年轻的齐军武官,微臣看他的服色,似乎是高级官佐。
难道此人便是打败我哥哥的伯将?&rdquo
徐偃王叹了口气,道:&ldquo还有几个伯将呢?不过&hellip&hellip你的哥哥败得蹊跷,孤也想知道,这个伯将到底是何等样人?&rdquo
荡意虎细细回忆,道:&ldquo这个人&hellip&hellip面相上看,似乎十分聪明,但据臣看来,并无多大用处。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臣等一行二十余人,冒死穿越封锁线,而且还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