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囚·蛇姬(2/5)
两人正走在一段还算坚硬的路面上,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蚊蚋,但没有一只叮到了两人身上。
&ldquo这种驱虫药还真好用。
&rdquo邱韵夸赞说。
君无行挥手驱赶着蚊虫:&ldquo非得好用不可,不然我们有可能被活生生叮死。
我小时候来这儿时,不小心被叮了一口,胳膊上长出蚕豆大小的疙瘩,三四年后才完全消掉。
&rdquo
邱韵吐吐舌头,小心地将衣服再拉紧一点。
此时两人已经在大雷泽中行走了数日,环境险恶不必多说,沿途更是少见人烟。
但邱韵始终坚持着没有喊一声苦,这让君无行也不好意思成天抱怨了。
到了夜间,两人发现远处有火光,兴奋地奔将过去,原来是一队渔民。
大沼泽里出现渔民,乍一听有点像笑话,但这些渔民所捕捉的并非人们常见的食用鱼类,而是一种大雷泽特产的珍贵药用鱼,名为刀鲽。
这种鱼身体小巧、扁平如刀,故而得名。
刀鲽并不生活在清澈的溪水或者河流湖泊里,而是藏身于沼泽湿地内浑浊的泥水中,加之体型微小、习性警惕,很难捕捉。
但渔民们肯大费周折地捕捉刀鲽,自然是因为这种鱼很值钱了。
&ldquo刀鲽的鳞片入药,可以让女人的皮肤变得光滑,&rdquo渔民们生性淳朴,也不会隐瞒什么,&ldquo我们捉了刀鲽卖给收购的商人,商人做成药,再卖到宛州、中州、宁州那些地方去。
&rdquo
君无行明白了。
他知道在中州富贵人家的女眷中,一直很流行一种驻颜养肤的药物,据说效果很好,有钱者趋之若鹜。
既然有市场,自然就有卖家,所以不少沼泽居民专门以捕捉刀鲽为业。
只是那种药每一小瓶就得十个金铢,但问问渔民们,刀鲽的收购价却相当低,君无行不禁心里暗骂商人黑心。
&ldquo何苦呢,&rdquo邱韵幽幽叹息,&ldquo红颜弹指老,百年过后,谁都只是一堆枯骨。
&rdquo
君无行一笑:&ldquo你是老天眷顾、天生丽质,怎么能体会黄脸婆们心中的郁闷呢?&rdquo
邱韵嫣然一笑,正想回答,一个渔民忽然冲着两人&ldquo嘘&rdquo了一声,放出噤声的手势。
他们终于发现了一小群群居在一起的刀鲽,若是都捉起来,应当能卖不少钱。
说到捕捉刀鲽,那对于外行而言可是一桩极大的难事。
刀鲽行动迅速,容易受惊,在泥里一钻就消失不见,这种泥泞的地方又难以撒网。
但渔民们经验丰富,先用竹管向泥潭里导入一种罐藏的气体,泥潭中的水质很快就变得浑浊不堪,刀鲽们呼吸不畅,不得不浮到水面。
此时再来下手捕捉,就轻松多了。
君无行看得费解:&ldquo你们往里面输进去的是什么气体?&rdquo
一位渔民笑着解释说:&ldquo那是我们平时收集的瘴气。
一种粉红色的,一种淡灰色的,两种混在一起,正好可以溶在水里。
&rdquo
两人不觉叹服。
渔民们将刀鲽收入带来的水桶中,热情地邀请两人共进晚餐。
吃饭时,君无行问起了塔颜部落的事情,渔民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部落。
这也并不意外,因为塔颜部落原本就是行踪诡异,不为外人所知。
君无行不死心,又多解释了几句,说那是一个专门研究天上星星的学问的一个河络部落,渔民们依旧茫然,但有一个年老的渔民听了之后若有所思。
&ldquo星星的学问?&rdquo他重复了一遍,&ldquo这个我好像没听说过。
但是塔颜部落&hellip&hellip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rdquo
君无行对这样的回答原本没抱太大希望,一路问将过来,也有一些人自称对这个研究星星的部落&ldquo听说过&rdquo或者&ldquo有点印象&rdquo,但基本都是道听途说,也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但老渔民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浑身一震:&ldquo我想起来了,塔颜部落我真的听到过。
十多年前,我曾遇到过一个受伤的羽人,他好像说他在被塔颜部落的人追杀。
塔颜&hellip&hellip没错,就是这个怪名字!&rdquo
君无行眼前一亮:&ldquo麻烦您给我详细讲讲。
&rdquo
老渔民回忆着:&ldquo那已经是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我还没有开始捕鱼,在沼泽难免的一处实地旁开了块田,种地为生。
我的三个儿子都嫌那里的生活太过清苦,不愿与我住在一起,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守着田地。
夜间偶尔会有野兽来破坏田地,所以我晚上睡觉总是睁着半只眼睛。
&rdquo
&ldquo那一天晚上也是这样。
我刚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田地有一阵奇怪的声响。
我抄起一把砍刀走出去,没瞧见野兽,却看见田地旁有一个人影,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受了伤。
我当时想,那大概是个受伤的路人。
于是我迎了上去,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rdquo
&ldquo那个人只是喘息,连话都说不出来,看来累得够呛。
我把他领进我住的木屋里,点上灯,看清楚了这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背后插着几只小箭,并没有中要害,但是流了不少血。
我一见到那种小弩箭,就知道是河络的武器。
果然那个人对我说,他是个炼药师,在大雷泽中寻找草药,结果误入了一个河络部落的地盘,被他们毫无道理地追杀。
&rdquo
&ldquo不瞒你们说,我们住在沼泽附近的人,一向都和河络不怎么对付,当然平时是你不招惹我,我也不去招惹你。
但是河络对自己的地盘总是特别看重,轻易有人靠近了,就会遭到警告甚至驱逐。
那天晚上那个人伤得不轻,显然是河络下了狠手,实在太过分了,我一看就生气了,决定要帮他。
我问他那是什么部落,他告诉我叫塔颜部落。
这名字听得我一愣,因为我过去从没听说过。
&rdquo
&ldquo当时为了对付野兽,我曾经挖过几个藏得还算不错的陷坑,不过现在里面并没有兽夹、尖刺一类的东西,所以我把他藏了进去。
刚藏好没一会儿,真有二三十个河络追来了。
老实说,河络人口稀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河络一起出现,当场就吓得两腿打颤,开始后悔帮了那个人。
幸好那些河络看起来没有什么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我随口胡扯几句,就轻易放过了我。
&rdquo
&ldquo他们搜索了附近,并没有发现要找的人,于是渐渐离远了。
我松了口气,拨开掩护,想要告诉他敌人已经走了,却意外地看见他正在费力地反手处理自己背脊上的伤口。
在左右肩胛骨上,我看见了两个小点,正在黑暗中闪出蓝光来。
我一下明白了,这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羽人。
我平时几乎没有和羽人打过交道,这时候见到一个羽人,有点不知所措。
他见到自己身份暴露,倒是并不慌张,反而向我讨药。
&rdquo
君无行听到这里,连忙打断他:&ldquo这个羽人,是不是鹰钩鼻子,下巴上有一丛长长的胡须?&rdquo
老渔民一愣:&ldquo没错,就是那个样子,怎么你认识他?&rdquo
君无行叹了口气:&ldquo算是认识吧。
那后来呢?他就那样逃脱了?&rdquo
老渔民说:&ldquo他对我倒是很有礼貌,我给他送了些药品和食物,他也送了我一些钱,比我种地能赚到的多多了。
有了钱,就算这是个河络我也让他住,嘿嘿。
他养了几天的伤后,好像不愿意久留,很快告辞了,但就在他走的那一天,我却发现,还有一个河络在跟踪他。
&rdquo
&ldquo河络?&rdquo君无行一惊,&ldquo他们有埋伏?&rdquo
老渔民点点头:&ldquo是啊,当时我正在附近的高处挖野菜,无意间见到了他的背影。
不过很奇怪,只有一个河络,而且当那个人离开之后大约半天,他才出现。
我看他一点也不着急,走路慢吞吞的,但是肩上坐着一只长得很奇怪的动物,有点像鼹鼠。
那只奇怪的动物不断用鼻子闻着什么,指引着那个河络前行,就是朝着那人逃跑的方向。
&rdquo
一个单独的追踪者?君无行这就不大明白了。
论武力,河络战斗靠的都是群体力量,就算单独追上了君微言&mdash&mdash君无行现在百分之百肯定那个羽人一定是君微言&mdash&mdash也未见得能胜。
但一直默不作声的邱韵听到这里,却开口说话了。
&ldquo不是一伙的。
&rdquo她说。
虽然只有简单的五个字,君无行却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是说,之前追赶君微言的那一群河络,和之后追踪他的那一个,并不是同一伙人。
&ldquo你说得对,&rdquo君无行表示同意,&ldquo否则他没有必要单身犯险。
不过这个河络会是谁呢?&rdquo
&ldquo你好像讲过,当时那个部落里还有一名河络也失踪了。
&rdquo邱韵说。
君无行点点头:&ldquo是的。
失踪的是他们那位长老的助手。
&rdquo
老渔民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了。
但从他刚才的描述来看,那片田地所在的位置,应该离塔颜部落已经很近了,而事发的时间,大概就是君微言冒充雷虞博杀人并逃跑的时候。
君无行向他打听了那一片田地的详细路径,众人各自安歇。
此后的一路上君无行都在想着君微言和那名助手的事情。
老渔民所讲述的事实无疑再次确认了杀人者就是君微言这一猜测,然而那名未知身份的追踪者却带来了新的疑团。
如果他就是那名失踪的助手的话,则从他悄悄追踪君微言的行为可以判断出,他并不像人们所推断的那样,和杀人凶手曾有共谋。
那他为什么会逃走?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追踪君微言?难道他事先就知道了事件的内幕,并且早已做好准备?
君无行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成两半了。
当他终于到达大雷泽南部那块湿地时,感觉才稍微好一点。
&ldquo的确比我上次被蒙住眼睛的那个地方又远了很大一段路程,&rdquo他有点兴奋,&ldquo从这里开始寻找,机会会大很多。
&rdquo
但话虽如此说,从何找起却是一团乱麻。
河络工艺精湛,一向善于隐藏伪装,再加上秘术的干扰,在这一片广大的区域里想要找到一个河络部落,实在是困难重重。
而君无行这个人的一大特色就是不喜欢白费力气做些没把握的事,结果两人在老渔民留下的那几间废弃的木房里呆了五六天,他都没有认真去寻找过,每天就是四下里闲逛,与其说是找塔颜部落,不如说是欣赏风景。
老渔民的田地固然早已荒芜,但由于无人居住,附近的鸟兽又多了起来,邱韵虽然不会武功,指挥着君无行布置陷阱和套子却甚为熟稔,这让君无行颇感惊奇。
&ldquo难道你以前还做过猎人?&rdquo君无行问。
&ldquo秋余的武艺很差,杀人无非就是靠秘术、毒药和陷阱,&rdquo经过了这些日子,邱韵已经能很平静地提起秋余了,&ldquo我看得多了,所以也偷偷学了一些,本来是想以后用来对付他的。
虽然我知道他很狡诈,以我这点小伎俩,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到有一根稻草,总会忍不住要去抓住的。
&rdquo
君无行又是听得心里一痛,但他此时已经对邱韵的坚强有所了解,因此没有表露出同情之意。
只是这些天来邱韵由着他浪费时间,居然没有催促一句,这让他更觉得奇怪。
这一天吃过晚饭,他终于忍不住问:&ldquo你半点意见都没有?&rdquo
&ldquo什么意见?&rdquo邱韵莫名其妙。
&ldquo就是我&hellip&hellip这些天&hellip&hellip&rdquo君无行搔搔头皮,&ldquo你知道,我好像没怎么认真干活。
&rdquo
邱韵微微一笑:&ldquo就算你要在这里开荒犁地,好歹也得知道哪块地能长庄稼、哪块地净是盐碱,不是么?虽然你看起来游手好闲,但我知道你心里其实着急得要命,我又何必催你让你更急呢?&rdquo
她忽然伸出手,在君无行的手背上轻轻按了一下:&ldquo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无论怎样我都相信你。
&rdquo
那一下轻微触碰的温暖,长久停留在君无行的手上。
这个人从来不是正人君子,此前也曾和不少女孩有着亲密的关系,但邱韵给他的感觉是独一无二的,那一刻他甚至略微有些脸红。
他有些呆呆地看着邱韵翩然离去,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ldquo他妈的,老子真的陷进去了?&rdquo他很不甘心地问自己。
又过了两天。
君无行将自己关在木屋中,咬牙切齿地想着办法。
怎样把一个藏得无比隐秘的河络部落从他们的障眼法里逼出来?他们深藏于与外界隔绝的地下城中,不愿与外人接触;他们谨小慎微,从不麻痹大意,在部落附近一定会有很多暗哨保护;他们精通秘术,会利用幻觉将入侵者引入歧途,再最后&hellip&hellip大不了他们还能动手杀人。
这么想着难免让人郁闷。
再想想假如自己此行失败,回头和雷冰碰面时将会遭到怎样的嘲笑&hellip&hellip就更加郁闷了。
就在君无行徘徊于郁闷与疯狂的边缘时,下雨了。
沼泽湿地下雨原本是常见的事情,何况他也并没有出门的打算,但是赶上君大爷心情不畅时,任何招惹他的东西都是犯了大罪。
他看着窗外密密的雨帘嘴里气哼哼地咒骂着,于是大雨非常应景地在房顶替他开了个小洞,以便对得起他的咒骂。
君无行翻出一个木盆,接住漏进来的雨水。
雨水慢慢装了大半盆,水面上波纹荡漾,他的影子就在其中跳跃着、破碎着。
这副景象好像总在提醒着他什么,但这位记忆力超群的天才儿童脑子里充塞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真的不知道哪一样才是可以拿出来对应的。
但这件事情应当离现在不是太遥远。
他就这么苦思着,知道午饭时间。
当邱韵把一个缺了口的大瓷碗端到桌上时,他猛地跳了起来。
那瓷碗里盛着的,是热气腾腾的鱼汤。
&ldquo一碗鱼汤把你吓成这样?&rdquo邱韵不解。
君无行不答,仔细端详着这碗鱼汤,若有所思,好半天才说:&ldquo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见到的捕捉刀鲽的情形么?&rdquo
邱韵点点头,却仍然不明白他想到了什么。
君无行又说:&ldquo刀鲽这种鱼,在泥水里藏得很深,难于捕捉,但是如果能想办法&hellip&hellip&rdquo
&ldquo想办法把它们逼出来!&rdquo邱韵接口说,&ldquo你的意思是说,要让那些河络主动出来?&rdquo
君无行矜持地点点头:&ldquo如果部落附近的灌木、芦苇、苔草什么的突然间出现神秘死亡事件,并且死亡场面十分离奇,你觉得我们的河络朋友们会害怕么?&rdquo
&ldquo我想他们会的,&rdquo邱韵抿嘴笑着说,&ldquo又用你那种特别能吓唬人的谷玄秘术?&rdquo
&ldquo还需要秋余那种特别能杀人的毒药。
&rdquo君无行严肃地说。
三&ldquo你为什么要杀楚净风?&rdquo雷冰问,&ldquo你不是打算要调查他和黎耀之间的秘密联系么?你不是想他把背后隐藏的那些羽族暗线都揪出来么?人都死了,还怎么查!&rdquo
纬苍然并没有回答,脸上肌肉有些抽搐,似乎是在强行抑制着痛苦。
他故意弄在身上的茶水味渐渐散去,一股血腥味却透了出来。
雷冰一怔,不由分说将他按在椅子上,只见他的后腰已经有血水渗出。
&ldquo我看到了,有两个羽人追你,是他们干的?&rdquo雷冰一边问,一边撕开他的衣服,替他包扎。
他的腰间有一个深深的箭孔,不过箭已经被拔掉了。
纬苍然点点头:&ldquo他们都死了。
&rdquo
雷冰叹口气:&ldquo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一个月你每天都泡在茶馆里,看起来胸有成竹,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