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正义(1/5)
一、
海盗头子宋奎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躺在床上,然后鼻子里闻到一股药味。
头昏昏沉沉的,很重,让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在做上一笔生意的时候,对方的商船竟然也配了防海盗的火炮。
他的坐船被击中一炮,后脑勺吃了一块崩飞的碎木头,就此人事不省。
不久之后,宋奎的兄弟们抢了进来,争先恐后把宋奎搀扶起来。
他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躺了快一个月了,看来这条命真是捡回来的。
&ldquo最近生意怎么样?&rdquo在应付完海盗们的嘘寒问暖后,宋奎觉得自己脑子清醒了不少,可以直扑主题了。
大家却支支吾吾,面有难色。
宋奎再三追问,师爷尴尬地说:&ldquo最近大半个月根本没开张。
不知道怎么回事,沿岸的海防力量突然大大增强了。
我们第一次出手就损失了一条船,十几个兄弟,所以没人敢动了。
&rdquo
&ldquo不做生意,那么多的兄弟吃什么?喝海水吗?&rdquo宋奎冷冷地四下环顾。
海盗们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了。
&ldquo干我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搏命,&rdquo宋奎慢悠悠地说,&ldquo多一点官兵就不敢动了的话,那就只能干坐着饿死。
我的伤已经好了,今晚准备,明天出海。
&rdquo
海盗们个个苦着脸,但都知道自己的老大凶悍绝伦、武艺高强,谁也不敢再多说。
第二天正午,宋奎挑选了四艘快船,海盗们时隔一个月后再次出动。
这一天风平浪静,天气晴好,虽然不利于掩护海盗们的行踪,但对于商船而言却更加不利。
海盗船很快跟上了一艘行驶缓慢的大船。
他们故意把距离拉得远远的,慢慢跟踪着,准备到了远离海岸的地方再动手。
一个对时之后,已经进入了一片宁静的海域,四围都见不到其他船只。
宋奎一挥手,海盗船扬帆提速,很快追了上来,呈三面合围之势朝着商船逼过去。
他正准备命令手下放空炮示威,以便让商船乖乖减速,没想到商船上先传来一声炮响,接着一道耀眼的红光直冲天际,在蓝天中格外醒目。
&ldquo糟糕!这是个鱼饵!&rdquo宋奎大喊道,&ldquo快转舵!&rdquo
&ldquo我们该往哪儿转呢?&rdquo师爷的声音有气无力,就像刚被人痛殴了一顿,&ldquo一只螳螂捕蝉,一群黄雀跟在后面盯着螳螂。
&rdquo
宋奎举目四望,那张原本在任何惊涛骇浪下都不会有丝毫畏缩的黑脸一下子拉长了:&ldquo活见鬼!怎么会有那么多船!这哪儿是剿海盗,简直就是打仗!&rdquo
师爷听天由命地一摊手:&ldquo至少说明我们这次死得很有面子。
&rdquo
三天之后,宋奎已经被挑断脚筋扔进了死牢,等待秋后处斩。
但他武功虽废,海盗头子的余威尚在,很快成了牢里死囚犯们的头。
他除了不断痴心妄想试图鼓动囚犯们和他一起逃狱外,就是不断地回忆起自己阴沟里翻船的经历:&ldquo真他妈见了鬼了!朝廷历来清剿海盗都是出工不出力,做点表面文章,这一回居然动真格的!而且那么多的军舰,灭我们十次都有余。
难道他们发疯了?&rdquo
&ldquo你的意思是说,过去从来没有过那么多军舰去打海盗的事情发生?&rdquo一个缩在角落里看不清面目的死囚突然问。
这个死囚是这两天刚刚被投进来的,听说是被捕的敌国斥候。
&ldquo可不是,我们也就做点小本买卖,从来不去犯官船,他们何必费那么大劲?&rdquo宋奎充满怒气,&ldquo看那个架势,简直像是要打仗的样子。
&rdquo
&ldquo简直像是要打仗的样子&hellip&hellip&rdquo角落里的死囚重复了一遍,不再多问了。
与此同时,天启城中,云湛正大马金刀地坐着,眼前是一桌丰盛的菜肴。
他握筷子的右手以惊人的敏捷上下移动,简直比开弓还快。
&ldquo我很想知道,你在公主面前也是这么一副吃相么?&rdquo萝漪几乎没吃什么,饶有兴味地看着云湛。
&ldquo不是,&rdquo云湛大摇其头,&ldquo比这个更夸张,因为她那里的菜更好。
&rdquo
&ldquo我可没条件给你绑几个御厨来,&rdquo萝漪跟着摇头,&ldquo你就先将就了吧。
&rdquo
佟童给云湛寄来了一张银票,但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把银票揣进兜里后,若无其事地跟着木叶萝漪搬离了大车店,住进了一栋相当不错的院子。
午饭的时候,他把过去若干天只能啃窝头的苦闷都发泄了出来,看得萝漪乐不可支。
但几句轻松的玩笑之后,该面对的危机总是无法避免的。
&ldquo也就是说,这个装死上瘾的连衡很有可能是二十年前背叛曲江离的人?&rdquo萝漪像是吃撑了一样在房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ldquo而他所布置的那间囚禁秘术师的密室,也许关的就是曲江离本人?&rdquo
&ldquo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独独十九年前那一次法器库开启,曲江离没有现身,&rdquo云湛说,&ldquo当时一定出现了叛变,有一部分人抢在曲江离之前开启了库门,而老怪物自己却被连衡关起来了。
连衡肯定是个有私心的人,那时候他自己装死,却把曲江离藏起来,肯定是想独占法器库的秘密。
在这之后的二十年里,他一直用酷刑拷问曲江离,却始终没能如愿。
&rdquo
萝漪接着说下去:&ldquo但在去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曲江离竟然逃掉了。
他决心重整旗鼓,于是一一杀害了背叛者,召唤了忠诚的部下,并且开始以威力无比的法器为诱饵,煽动有野心的君王们。
&rdquo
&ldquo我们必须破坏他的计划,不然九州恐怕真的没有宁日了。
现在一共有四条线索能追寻到法器库的下落,不过其中两条已经断了,所以实际上只剩两条。
&rdquo云湛作深思熟虑状。
&ldquo哪两条断掉了?&rdquo萝漪斜眼瞧他。
&ldquo一条是我的朋友、捕快刘厚荣,他是唯一一个完整读过公孙蠹遗书的人,可他现在昏迷不醒;&rdquo云湛说,&ldquo另一条是你们辰月教的机密记录,但曲江离不是傻子,看过之后必然已经把记录毁掉了。
&rdquo
&ldquo你真是聪明,那么艰深的道理都能想得明白。
&rdquo萝漪夸张地点头。
云湛瞪了她一眼:&ldquo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两条。
有人虽然没有读过遗书,但却很有可能知道遗书的内容;同样的,找不到曲江离和独眼人,未必不能通过其他人去了解法器库的大致方位。
&rdquo
&ldquo你是指&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公孙蠹的侄子负责为公孙蠹保存遗书,他应该会知道一些相关的内容,我尤其希望他没能够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偷看了遗书;而曲江离虽然去了法器库,但是没有援兵也不能取胜,因此唐国的兵力调动也许会泄露一点什么。
&rdquo
&ldquo你的意思是说,需要寻找公孙蠹的侄子,并且掌握唐国全部大大小小的兵力调动?&rdquo萝漪若有所思,&ldquo难度都够高的。
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段时间唐国一定会虚张声势地四处调遣兵力,让我们猜不到他们的真正目的地在哪儿。
&rdquo
&ldquo如果不想让曲江离那么顺利地占据法器库的话,就非得去大海捞针不可,&rdquo云湛果断地说,&ldquo你手下人多,打探军情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捞一下公孙蠹的侄子吧。
&rdquo
萝漪还没有答话,云湛忽然一拍大腿:&ldquo我差点忘了!也许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rdquo
&ldquo是什么?&rdquo萝漪急忙问。
&ldquo我的朋友风笑颜正在用逆火修复术恢复那本十五年前的日志。
说不定我们运气足够好,那本日志里会涉及到一点法器库的地点。
我给你留下一件信物,让你的人带着信物去找她。
她也许是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会使用逆火修复术的人,可惜精神力不够强,你们辰月最擅长秘术,也许能帮她一把。
&rdquo
&ldquo她还在南淮城吗?&rdquo萝漪问。
&ldquo肯定不在了,&rdquo云湛一笑,&ldquo这个姑娘到哪里都呆不住的。
我敢打赌,她一定会忍不住再回雁都城,去查访她父母的过去。
所以你的人直接去雁都就好啦。
&rdquo
&ldquo那你呢?&rdquo
&ldquo我也得去翻山越岭,&rdquo云湛没精打采地回答,&ldquo从地图上看,公孙蠹的家乡离天启城并不远,但其实是一个山村,听说山路很难走。
&rdquo
两天之后,云湛走进了锁河山脉西南麓的河西岭。
此地虽然距离天启不远,却半点也没沾到帝都的光,始终是片贫瘠之地。
云湛跟着向导在弯弯曲曲的狭窄山路上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弯,眼前才出现一个灰蒙蒙的村子。
一群衣衫褴褛或者完全没有衣衫的小孩正在村口追逐打闹,扬起重重的尘土。
云湛捂着鼻子,穿过尘烟走进村里,心里略微有了点希望。
在这样一个贫穷破败的山村里,公孙蠹这样的人绝对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随便拦住谁肯定都能打探得到相关的讯息。
但出乎他意料,村里压根就没人听说过公孙蠹的存在。
这个在九州各地都鼎鼎大名的铁血神捕、敢和皇帝对着干的提刑官,在他自己的家乡却籍籍无名,没有任何人知晓。
事实上,整个村子上百年来都并没有复姓公孙的家族。
&ldquo提刑官?名捕?&rdquo老眼昏花的村长哑着嗓子说,&ldquo离我们太远啦。
我们连皇帝叫啥名字都不知道,不也一样过活么?&rdquo
这话有理。
云湛叹了口气,慢慢想明白其中的原委。
公孙蠹原本只是个化名,当年那个从破落的家乡离开的倔强少年,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所以连自己的原有姓氏都抛弃了。
虽然由于身入官家必须登录原籍、以至于他的来历不得不暴露,但姓名却已经更换了。
这不过是人之常情,不过是那些想要扔掉过去、在繁华的城市中重新寻找人生的人们的共有心态而已,只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云湛带来了意外的麻烦。
他想了想,决定换一种思路。
虽然公孙蠹已经成为了没用的化名,但就这个村子的状况看来,能到城市里讨生活的人应属凤毛麟角,何况公孙蠹还曾带了一个侄儿走,那就更少见了。
他连忙向村长询问,是否有如此这般的一个被带走的人,村长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