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又还能留多久呢？你总该去你该去的地方&hellip&hellip&rdquo
幽灵少女静默半晌才微微点了点头，&ldquo我知道&hellip&hellip但&hellip&hellip我总是舍不得&hellip&hellip&rdquo
&ldquo舍不得什么呢？&rdquo范海辛追问。
幽灵少女的表情慢慢变化着，从茫然到疑惑&hellip&hellip然后就露出痛苦之色来。
她抱住自己的头，整个人蜷缩起来，声音断断续续。
&ldquo不知道&hellip&hellip我想不起来&hellip&hellip头好痛&hellip&hellip&rdquo
这样子&hellip&hellip其实不是想不起来，是不愿意想起来吧？
&ldquo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rdquo话一出口，范海辛就被自己语气里的柔和吓了一跳。
他竟然会有这么跟一个幽灵说话的时候。
范海辛甩了甩头。
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对待&ldquo异类&rdquo的态度。
是受了李小白的影响吧？
如果是李小白碰上这个幽灵，会怎么处理呢？
一想起李小白，就忍不住想她现在在做什么。
应该早就到了老家吧？跟父母一起准备过年？还是在跟沈夙夜到处玩？听说他们那里新年还有庙会和祭祀的，一定很热闹&hellip&hellip范海辛看了一眼几乎已经缩成了一团的幽灵少女。
好吧，至少他也不孤单。
范海辛抄录了一些澄空老校友的联系方式，假装是校报记者采访，拐弯抹角地问了问幽灵少女的事。
他想幽灵少女这么漂亮，按现在的说法，当年也应该是校花级的人物，怎么着也不可能默默无闻的。
当然他也没敢说自己看到一个幽灵，只说是在整理老资料的时候看到张照片，穿这样这样，长这样这样，说自己觉得有点好奇，问老校友们记不记得这么一个人。
但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印象。
不论是真老糊涂的，还是精神矍铄的，都说完全不知道有这个人。
范海辛问过的老校友，年纪最大的八十三，小的也有四十多的，当年在澄空上学的时候都是十几二十岁出头，跨度是差不多从六十年前到最近这些年。
大家都不知道，就是说，要么幽灵少女是更早的学生，要么就根本不是澄空的学生。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范海辛有点一筹莫展。
结果没想到还是幽灵少女画的那张画让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张画真的很不错，就算范海辛这种门外汉也觉得丢了可惜，不如先好好收起来，以后送给感兴趣的人也好。
所以就拿去一家书画店想找人装裱一下。
结果店里的老师傅一看那张画就挪不开步了。
&ldquo这是&hellip&hellip安澜先生的画啊&hellip&hellip咦，不对，墨和纸都是新的&hellip&hellip是临摹吗？未免也太像了，用笔像，风韵也像&hellip&hellip真是尽得安澜先生之真髓&hellip&hellip&rdquo他嘀嘀咕咕喃喃自语了半天，才一把抓住了范海辛，激动地问：&ldquo年轻人，你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rdquo
范海辛当然不能说是个幽灵画的，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吾过去。
老师傅也不知道信没信，双眼放光地盯着那幅画，简直已经如痴似狂了。
范海辛忍不住问：&ldquo您说的这个安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呢？&rdquo
老师傅被打断了思绪，有点不悦，&ldquo当然是个画家！&rdquo
&hellip&hellip说了跟没说一样。
范海辛也只好按捺着性子继续请教，&ldquo不好意思，我对书画不太了解，这位安澜先生很有名么？&rdquo
&ldquo当然有名，要是时光退回去八九十年，白岱文化圈里，有谁不知道安澜先生？世家子弟，留过洋，能说会写，还画得一手好画&hellip&hellip随便哪一点拿出来讲都是一段传奇啊。
&rdquo
范海辛是从国外回来的，从小接受猎魔人教育，中国文化这方面实在有点欠缺。
不要说白岱出名的文化人物，就算全国出名的，他也未必知道。
他听得一愣一愣，等老师傅说书一样说到一个段落，才赶紧插嘴问：&ldquo这位安澜先生现在还在世么？&rdquo
老师傅一怔，然后长长叹了口气，&ldquo不在喽，老话说得好，慧极必伤。
那么惊才绝艳多才多艺的人，老天是会嫉妒的。
很早就去世了。
作品也没留下多少，所以我刚刚看到这幅画才这样吃惊，没想到还有跟我一样崇拜他的人&hellip&hellip&rdquo
范海辛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还是跟在他身边的幽灵少女，她是真的崇拜这个安澜先生才学他的画风么？但老师傅讲了这半天安澜先生，她又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到底有没有关系呢？
范海辛决定去查一查这个安澜先生。
他问：&ldquo那这位安先生还有后人么？&rdquo
不过一时口快说漏了一个字，却惹来了老师傅鄙视的目光，&ldquo什么安先生？安澜是人家的字，安澜先生姓袁，叫袁立海。
&rdquo
范海辛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幽灵少女先有了动作。
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泪就像涌泉般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夹着几不可闻的一声低喃。
&ldquo&hellip&hellip阿海。
&rdquo
&ldquo&hellip&hellip这是我画的。
&rdquo
比起不知道名字的幽灵少女，搜集袁立海的信息就容易多了。
随便在网上一搜就有。
名字后面还带着生卒年月，诗人、作家、散文家、画家&hellip&hellip一堆头衔。
旁边还有张照片。
那年头的黑白照片有点失真，但相貌还是看得清楚。
脸庞方正，五官英俊，的确和范海辛有几分相像，但看起来比他柔和许多，透着温文儒雅的书卷气。
袁立海的作品网上也能找到。
范海辛在国文上的造诣有限，新诗旧诗统统看不懂，散文似懂非懂，只觉得有点无病呻吟的矫情。
倒是画作还让人看得舒服一点。
据说有两幅就收在白岱市博物馆，范海辛还抽空去看了实物。
幽灵少女当然也跟着去了。
一幅花鸟，一幅仕女，隔着玻璃挂在墙上。
范海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风格的确和幽灵少女那幅自画像有点类似。
幽灵少女则看得更仔细，直接就飘到玻璃窗里面去了。
然后跟范海辛说：&ldquo&hellip&hellip这是我画的。
&rdquo
范海辛看了看画的落款，龙飞凤舞的竖排小字，他一个也没认出来。
下面一个红色的印章倒是认出了一个&ldquo安&rdquo字，他想说不定还是受那个裱画的老师傅影响，先入为主有了&ldquo安澜&rdquo这两个字的印象，才蒙出来的。
署着安澜的名字，以袁立海作品的名义收在博物馆里，幽灵少女却说是她画的。
范海辛更愿意相信幽灵少女。
毕竟她都已经死了，诋毁一个同样死掉的人，还是她能记得的唯一的人，有什么意义呢？
但这样一来，事情就有点复杂了。
这幅画是幽灵少女画的，幽灵少女画的那幅&ldquo自画像&rdquo又被装裱店的老师傅一眼认成袁立海的作品。
就是说，这并不是一幅两幅的问题，而是流传出来的袁立海的画，大概都是幽灵少女画的。
这算什么呢？代笔？还是剽窃？
范海辛看着幽灵少女，问：&ldquo既然是你画的，为什么会是袁立海署名？&rdquo
幽灵少女偏起头，像是在回忆，断断续续道：&ldquo&hellip&hellip阿海字写得好&hellip&hellip有一天我画完画之后&hellip&hellip他握住我的手，在画上写了首诗。
我欢喜得心都要跳出来了&hellip&hellip他离我那样近，还对我笑了&hellip&hellip他说，以后只要我画了画，他都帮我题字&hellip&hellip&rdquo
&mdash&mdash尼玛！
范海辛简直想直接骂粗口，这完全是骗小女孩的棒棒糖的节奏好吗？什么帮她题字，他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章了好吗？利用爱慕自己的小女生沽名钓誉，这也太无耻了一点。
&ldquo竟然没有人发现吗？难道以前没有人见过你画画？你的朋友亲人呢？&rdquo范海辛问。
幽灵少女摇摇头，眸中一片黯然，&ldquo我没有朋友&hellip&hellip阿海也不让我见他的朋友，怕丢人&hellip&hellip&rdquo
他霸占了人家的画，当然不想她见其他人。
丢人？丢人的是他吧？
范海辛叹了口气，&ldquo你滞留人间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人吧？他根本不值得啊，他骗了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知道。
&rdquo幽灵少女轻轻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凄楚，&ldquo我都知道，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每次对我好，都别有用心&hellip&hellip但&hellip&hellip我喜欢他啊&hellip&hellip从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欢他啊&hellip&hellip&rdquo
范海辛闭了嘴。
是的，她喜欢他，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外人无从置喙。
幽灵少女低落了一阵，自己又抬起头来，向范海辛道：&ldquo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rdquo
很好，有需求就好办了。
范海辛点点头，&ldquo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
&rdquo
想知道幽灵少女是怎么死的，当然还是要先知道她是谁。
所以依然得从袁立海身上着手。
范海辛再次开始搜查袁立海的信息，这次更仔细详尽，连八卦和小道消息都翻出来看了。
袁立海出身白岱世家，从小就有&ldquo神童&rdquo之称，什么三岁背诗七岁作文，的确随便拎一段出来都能当故事讲。
他那代人正好赶上了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跟很多有志青年一样，袁立海怀着满腔热情去了英国留学。
中间经历过什么不知道，过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