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忘忧香(4/5)
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但胡十一如此珍惜,肯定不是俗物,也许同内丹一样功效呢。
婉娘笑骂道:“小东西,眼睛贼尖。
”但明显闪过一丝忧虑,正好被沫儿捕捉到。
以沫儿对婉娘的了解,若是单纯舍不得,她会直接大呼小叫,一脸吝啬相。
沫儿不由得迟疑,愣了片刻,无可奈何道:“算了,先给我金鳞吧。
”
婉娘眉开眼笑道:“今日是最后一天。
”突然一脸坏笑道:“啊呀,如果这款香粉没做好,你们准备怎么赔偿?”
沫儿当时一心想着烤全羊,没想到还有什么赔偿之事,顿时跳起来叫道:“不行!当时没约定,如今再约不能算数的!”
婉娘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拍手道:“文清扣去全部工钱,沫儿再签十年的卖身契,如何?”
沫儿一看她故意扮作天真的样子就讨厌,更听不得“卖身契”三个字,怒道:“不行!打死我也不同意!”
婉娘噘起嘴巴,眼睛一瞪。
沫儿做出要呕的样子:“你正常点行不行?我要吐了!”
文清在一旁不住地傻笑,婉娘悻悻道:“太打击人了!”
〔七〕
小朵爹额头上捂着一块热毛巾,哼哼呀呀地躺在炕上,见小朵低头出去,一把抓掉毛巾,飞快爬起来拉开床头柜子的抽屉,将一个冷包子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
小朵娘看着女儿消瘦的背影,气呼呼地瞪了小朵爹一眼,倒了一碗水重重地放在桌上,背对着小朵爹坐在床边。
小朵爹猛喝了一通,手抚胸口顺了顺气,这才气哼哼道:“就你惯的!瞧瞧这个样子,我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都不关心一下!”
小朵娘斜了他一眼,不满地小声犟嘴道:“几天没吃东西?一点也没少吃!”
小朵爹一口气将油纸包的五个包子吃完,用袖口抹了抹嘴,又爬上炕头,掖好被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十分怜惜地按了按自己额上的红肿包块,吸着冷气道:“这事你别管,全听我的。
”
小朵娘小声道:“我看着闺女这样子,心疼。
”
小朵爹猛地把眼睛睁得溜圆,喝道:“我的丫头,我就不心疼啦?”看了看窗外,低声道:“她孩子家,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你也不知道?”说完捻着山羊胡子,闭上眼睛,表示讲话到此结束。
小朵娘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
小朵正和她爹冷战。
前几日,张富贵已经请了刘庄的王婆来,讨了小朵的生辰八字去,下聘一事俨然已经板上钉钉。
小朵借口洗衣服,在河边吹着冷风躲了一天,却无丝毫办法。
她既不能拿棍子将媒婆打出去,又不敢哭叫着反对爹爹的意见,只能自己偷偷哭泣。
小朵娘知道女儿的心思,可是却做不得主,只是劝小朵爹将下聘之事稍推迟几日。
凭良心说,张富贵脾气好,又会过日子,人虽然俗了些,但小朵跟了他,至少不会像自己一样,一辈子连句话都说不上。
这也是小朵娘摇摆不定的原因。
小朵几次想直接告诉爹娘,她就喜欢胡十一,愿意跟着胡十一吃苦受累,却总被老奸巨猾的小朵爹打断并巧妙地绕回到其他问题上。
他软硬兼施,又是恐吓又是哀求,将此事掰开揉碎了讲,虽然没有明确提到胡十一的名字,但已经表明态度:他不能看着小朵跳入火坑,小朵必须要嫁个家境良好的,比如张富贵。
“像周围这些穷汉,想打我们小朵的主意,没门!”如果小朵不从,他就一头撞死,或者绝食把自己饿死。
前日,闹得最凶的一次,他果真一头撞向山墙,硬生生将脑袋撞出一个红亮的大包,倒在地上做抽搐状,吓得小朵再也不敢提起。
※※※
二月初,天气晴好,微风和煦,山林上的树木尚未发芽,只透出一抹淡淡的绿意。
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昆虫们,慢吞吞地从土地里,石缝里,山墙中,爬出来活动着手脚,然后犹如突然清醒了一般,急匆匆隐遁不见。
已经解冻的溪流淙淙,叮叮当当一路欢唱着冲下山坡。
平缓处,几个浣纱的女子正说笑。
小朵提着一篮子衣服,快步走在山路上,和几个女子打了招呼,转身走到稍远处一个平坦的水面处,将竹篮放下,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朝身后望了望,低头摆弄皂角。
身后传来一阵鸟儿的叫声,小朵脸儿一红。
胡十一拿着一把锄头,从后面的竹林走出,在小朵的下游停下洗手,仰脸看到小朵,仿佛刚发现一般,笑道:“小朵姑娘洗衣服呢?”
小朵偷偷瞟一眼前面那几个低语浅笑的浣纱女子,微微朝胡十一点头道:“是呢。
胡哥这么早就开始春种了?”
胡十一呵呵大声笑道:“先把地翻一下,过几日好播种。
”说完装作清洗锄头上的泥巴,殷切道:“你……可好?我很想你。
”
小朵脸上腾起两朵红晕,慌忙看看前面几人有无注意,连嗔带笑瞪了他一眼,低头不语,用力地反复搓洗一件衣服。
胡十一把溪水拨弄得哗啦啦响,低声喜滋滋道:“我刚去卖了一批笋干,价钱不错。
再攒上一段时日,就够彩礼了。
”
小朵的脸儿红得像秋天的苹果,娇羞道:“你别累坏了。
”
胡十一吹来几声口哨,捡了一块碎石去刮锄头上的硬泥块,趁人不注意道:“明天你有空么?二月二呢。
”
一听到“二月二”三字,小朵脸色不由得一沉。
小朵娘已经告诉她,她爹和张富贵商定了二月二要来下聘,这几日小朵在家里不住哭闹、哀求,好不容易才迫使爹爹将日子推迟。
今日趁爹爹进城通知张富贵,自己借洗衣为名偷跑出来见胡十一。
胡十一看在眼里,慌忙道:“你没空就算了。
”
小朵不敢向胡十一提起关于张富贵下聘之事,唯恐他着急,拿起棒槌,在衣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
胡十一见她心情不好,知道她还在为如何告诉家里为难,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还是我出面找你爹爹为好。
”
小朵心烦意乱,抚了抚鬓间的头发,咬着嘴唇低声道:“我爹他……他脾气不好,你去了他要气死的。
”
前面几个女子洗完了衣服,嬉笑着走了。
胡十一松了一口气,在小朵对面的一块扁圆形石头上坐下,踌躇良久,鼓起勇气道:“我是怕……再晚就来不及了。
小朵,这件事,关键还是在你的态度,若是你铁了心要嫁给我,我想你爹他……”
小朵眼圈红了,委屈道:“你的意思是我摇摆不定?”
胡十一大急,搓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担心张富贵……”
小朵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胡十一一看到小朵的迟疑,心里便开始烦躁。
上次便是因为胡十一说要自己上门找小朵爹,小朵说他“逼她”,害得胡十一难过了很久。
可是想了想,以小朵的个性,这样确实是逼她做决定了。
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若没有张富贵还好,眼见这张富贵天天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献殷勤,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的。
没见面的时候天天朝思暮想,真正见了面,又心事重重,相顾无言。
胡十一小心翼翼,不知该说些什么,小朵心思烦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两人沉默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胡十一原本想好的,一定要说服小朵在她爹面前表明态度,然后由自己去找小朵爹提亲;但一见小朵难过,便一句也说不出了。
小朵这几天和爹爹周旋置气,感觉身心疲惫,一心盼望着见到胡十一,可是见了胡十一却更加烦乱无措。
山路远处来了一群人。
小朵唯恐是爹爹从城里回来,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道:“胡哥,你先回去吧。
在这里久了被人看到难免生疑。
”
胡十一一甩袖子,烦躁道:“看到又怎样?”抬头看到小朵憔悴的脸儿,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就是想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说着还是无可奈何地站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要保重……等着我用八抬大轿来娶你。
”
小朵顿时哽咽,朝胡十一摆手作别。
胡十一恋恋不舍地看着小朵,见她眉头深锁,愁容满面,不由得心疼不已,恨不得所有的愁苦自己一肩担了,只要她开开心心。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从闻香榭里定制的忘忧香,似乎没什么作用,又回身过来,疑惑道:“我给你的香粉你用了没?”
小朵没想到胡十一问香粉,一愣道:“香粉?我还没舍得用。
”
胡十一憨憨笑道:“这是我特地去城里定做的,还有第二款呢。
”
小朵急忙道:“你别再买了,这么贵的香粉,我用浪费了。
”
胡十一认真道:“胡说,这样的香粉才配你呢。
”见人群越来越近,朝小朵一笑,跳进竹林走了。
小朵无精打采地坐下,木然地捶打着衣服。
※※※
中午过后,小朵爹打着饱嗝满身酒气地回来了。
一见到正在打扫院落的小朵,眉毛眼睛都揪了起来,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小朵正一腔烦闷无处发泄,见爹爹一回来就骂自己,赌气“哐当”一声将扫把丢在地上,一头钻进厨房。
小朵爹越发生气,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大声道:“反了天了!”小朵娘慌忙从里屋出来,小声道:“大中午的,吵吵什么呢!”
小朵爹拿着拐杖用力地敲打着地面,气急败坏道:“我这老脸算是丢尽了!幸亏张公子人好没说什么,说改期就改期!”转向厨房,呵斥道:“我不管你了,看你能找个什么样的婆家!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东西!”
小朵大声哭道:“就不要你管!哪怕拖根棍儿要饭呢,我自己愿意!”
小朵爹一听见小朵犟嘴,越发气得了不得了,浑身颤抖,良久才“噗”的一声吐出一口气来,颤颤巍巍地道:“你不要我管?不要我管?”
小朵娘慌忙拉着他的胳膊往堂屋推,小声劝道:“你和孩子置什么气呢,她还小,你多劝劝不就得了?”转头对着厨房骂道:“小朵你作死呢,要气着你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偷眼看看小朵爹似乎真伤了心,连忙劝道:“外面还冷,你这身子骨,小心着了风凉。
”
一句话,勾起了小朵爹的自怜,他也不骂小朵了,踉踉跄跄扑进堂屋,捶着胸脯放声大哭,涕泪横流。
小朵顿时傻了。
都怪自己一时任性,把话说重了。
她磨蹭到门边,偷偷拉开厨房门往堂屋张望。
小朵爹还在嚎哭,一声声刺得小朵心尖儿颤抖。
小朵娘探头看见小朵,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小朵躲在厨房里,怔怔地看着灶头的小火苗,见娘进来,默默地站起来。
小朵娘伸手将小朵脸上的泪珠儿擦掉。
小朵低下头,更多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跌落在地上的草灰里。
小朵娘拉起她的手摩挲着,良久才叹气道:“小朵,你当真喜欢那个胡十一?”
小朵哽咽不语,小朵娘心疼道:“好了,别哭了。
我再去劝劝你爹。
”轻轻拍拍她的背,转身去了堂屋。
是坚持自己的选择让爹娘伤心,还是放弃胡十一,老老实实嫁给张富贵?——可是,即使爹爹不喜欢胡十一,为什么就非要嫁给张富贵呢?小朵心里犹如一团乱麻,绕搅不开。
爹爹浑浊的老泪,胡十一殷切期盼的脸,在小朵心里轮流呈现,一会儿丧气地想,算了,就听爹爹的安排吧,也算是报答爹娘这么多年来的养育之恩;一会儿又义愤填膺地想,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弃,若是今天不坚持下去,以后再也没机会自己做主了……
小朵用冷水擦了一把脸,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打开厨房门走了出去。
刚走近堂屋,小朵便听到娘大声道:“你不过就是看上了张富贵家境殷实罢了!闺女心里不舒畅,家境再好有什么用?”小朵娘向来低声细语,很少有这么大声的,小朵不由停住了脚步。
如果娘能够劝服爹,那就最好不过。
照以往,小朵爹早就吼起来了,今日却未听见动静。
小朵心里很是不安,唯恐娘被骂得狗血淋头,正要打帘进去,却听小朵爹叹道:“老婆子,你说我平时精于算计也好,贪图富贵也好,我自己的丫头,我舍得往火坑里推吗?张富贵精明体贴,又没有恶习,小康之家,正是个过日子的人。
小朵跟我闹,无非就是因为胡十一。
胡十一人还不错,但性情孤僻,少与常人来往,整日守着一个破竹林,养活自己虽没问题,但日子久了,难免生间隙。
”
这几句话说得甚为客观,小朵娘也觉得在理。
呆了半晌,方嘟哝道:“我是担心小朵这孩子想不开。
”
小朵爹道:“像胡十一这样的,就该找个相应的孤僻人家的女儿才是。
小朵她还不知道过日子的艰辛,有道是,贫贱夫妻百事哀,以后的日子比树叶还稠哪。
我这是为她好。
”小朵爹一改以往的尖利和虚假,语速缓慢,疲态尽显,小朵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爹爹确实是肺腑之言。
小朵僵在了门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她本来打算态度强硬地告诉爹爹,自己喜欢胡十一。
可是今日爹爹一片诚挚,为自己处处操心,自己怎么能如此不孝呢?
小朵娘无法反驳,便不再说什么,一下一下帮小朵爹捶着双腿。
小朵爹闭目养了会儿神,又道:“你这几日好好劝劝丫头。
她不肯好好吃东西,都瘦了。
”从身上摸索出十几文钱,递给小朵娘,“去杀只鸡,再买一些炒货来,明儿好好过个二月二。
唉,也不知何时才能不再为儿女们操心。
”
小朵娘接过银钱,趁机商量道:“要不下聘之事还是继续往后推,等小朵想明白了,张公子也开心,是不是?”
小朵爹斜靠在被子上,含糊道:“再说吧。
”
小朵娘高兴地站起来,殷勤道:“我去给你倒碗热茶来。
”一挑帘子看到小朵站在门外满脸茫然,一把拉她去了厨房。
〔八〕
二月二,龙抬头。
除了要大肆清洗厨灶锅底,拆洗冬衣,最重要的应节环节便是炒豆子。
懒惰的婆娘们,锅底可以不洗,冬衣可以不拆,但炒豆子却是不会忘记的,“二月二龙抬头”也直接简化成了更加朗朗上口、更应景儿的“二月二炒豆子”。
大黄豆,翠青豆,扁胡豆,备好的葵花子,带着瓠子的生杏仁,只要是能找得到的干货,都可以炒了吃;放上八角花椒的五香味儿,盐水煮了再炒的咸干味儿,不放调料炒的原味儿,还有加上蒜汁的蒜香味儿等,凡是家庭主妇能想到的、能用上的,都被一一尝试过,花样不断翻新。
今日龙抬头,是不能用针线的,剪刀、锄头等工具也被细心的老年人藏了起来——龙要醒了,不小心划破了龙皮、扎到了龙眼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年的风调雨顺都指望着龙呢。
于是各家的家庭主妇们心安理得地享受这难得一次的清闲,带着自己亲手炒的豆子,在大门口悠闲地品着,也相互交换着欣赏一下对方的手艺。
哪家豆子炒得好吃的,便得了意,不仅豆子被一扫而空,还会被拥簇着要求传授炒豆子的经验。
沫儿和文清借采花露之际,去洛河滩铲了一兜河沙。
黄三用筛子细细地筛净,放在铁锅里炒热,再将金黄的大豆、翠绿的胡豆放进去,同细沙一起混合着用小火翻炒。
沫儿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炒豆子,不由得好奇,看看沙子又看看豆子,耸着鼻子疑惑道:“这些沙子……炒了之后也可以吃?”
婉娘掩口娇笑,转脸又认真道:“是呢。
这是放过特别原料的,已经不是沙子了。
过会儿你尝尝,味道也不差的。
”
沫儿将信将疑,使劲儿盯着沙子,想看看它有什么变化。
文清见沫儿当真不知,忍住笑解释道:“不是的。
用热沙炒出来的豆子受热均匀,不糊不烂,酥脆香口,不要放调料就很好吃。
”
原来这样。
沫儿悻悻地摸摸脑袋,白了婉娘一眼,道:“又骗人。
”
黄三将炒好的嘎嘣豆连同细沙倒进筛子,将沙子筛出,剩下的便是香气四溢的豆子了。
沫儿和文清也不顾烫,只管放进嘴巴大嚼起来。
黄三却连尝也不尝,一声不响地走到窗台前,专心侍弄那盆花草。
沫儿嚼着胡豆,偷眼望着黄三面无表情的脸。
那盆海陵香木长得甚好,尤其这两天,惊蛰过后,在黄三的悉心照料下又抽出了两片娇嫩的红色叶片,晶莹水润如玉雕一般。
下面的叶片则红中泛翠,柔媚娇艳,随着微风轻轻抖动之时,像是一位丽人迎风含笑,煞是动人。
不得不承认,海陵香木真的很美。
但沫儿却很不喜欢,不知是因为香木堂主而造成的偏见,还是这株花草过于妖艳。
目前看来,沫儿并未发现它有什么异常之处,婉娘也说了,虽然仍叫做海陵香木,却不可能再恢复到以前的灵力。
但这种异于寻常花草的美仍让沫儿觉得它极为妖邪。
每每看到黄三抱着花盆木然呆立,沫儿就更觉得它可憎。
沫儿和文清对视了一眼,每人抓了一大把胡豆,跳过去殷勤道:“三哥,你尝尝嘛。
很好吃的。
”黄三摆摆手,示意不吃,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海陵香木。
两人不肯罢休,分别吊在他的两个膀子上,像个扭股儿糖似的缠着他,各拿一颗大胡豆往他的嘴巴里塞。
文清只傻呵呵叫:“三哥吃呀吃呀!”沫儿则像个话痨一般,追着问:“好不好吃?好不好吃?我挑了最大的一颗给你,文清的都是小颗的呢。
三哥我想吃你炒的杏仁瓠子,你帮我炒了好不好?……”
黄三被缠得没法,只好放下海陵香木,眼角泛出笑意,任由他俩吊在膀子上,站起身来带着他们走到厨房,打开一个瓦缸,沙哑着喉咙道:“杏仁瓠子在这里腌着呢。
这就给你们炒。
”
婉娘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沫儿朝她努努嘴巴,示意她将那盆海陵香木藏起来,婉娘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黄三去炒杏仁了,文清沫儿去院落中拿劈好的柴火。
沫儿悄声道:“文清,你说我去将那盆花偷偷丢掉,三哥会不会生气?”
文清抱了一抱干柴,迟疑道:“不好吧。
我看三哥宝贝得紧。
”
沫儿烦道:“你看三哥整天不说不笑,就盯着这盆鬼东西,婉娘也不管。
”看着还在窗台上摇曳生姿的海陵香木,恨不得跑过去一把把它推下去,再踩上几脚。
文清挠挠头,皱眉道:“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三哥心结未开,还是稍后再说。
”
※※※
吃过午饭,婉娘去上东门附近的陈府送胭脂水粉,黄三去了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