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睁开眼看见痴掉的女孩手中正拈着他的面巾。

    那时他还是紫国宫廷的御用画师，与几位皇子公主都交好，谁见了他都要恭敬地叫声先生。

    伽蛮是大执事买入府上的奴隶，竟不知轻重趁主子睡着扯了面巾看他的长相。

     他一脚将伽蛮踹进莲池里，也不管女孩在池里扑腾着叫救命，转身进了屋。

     画师捂住胸口，失了魂似的走进锦棺坊。

     白清明已经燃上了引魂香，大堂里坐着个黑无常，手中的铁链上还拴着七八个白衣小鬼。

    其中一个正在愤愤地咬着铁链，很不甘心的模样。

    画师一眼就看见他们的胸口都有一个血窟窿，顿时跌跌撞撞地奔过去抬起那小鬼的脸，小鬼懵了一下，回过神狠狠咬住画师的手指。

     &ldquo瞧你这泼辣劲儿，下辈子想做狗吗？！&rdquo黑无常用力拽了下链子，小鬼立刻疼得在地上直打滚，看得画师整个人止不住发抖，扯住那条链子，着急地说：&ldquo不要再扯了，这种疼他吃不住的。

    &rdquo &ldquo倒是我成了恶人&hellip&hellip&rdquo黑无常嗤一声，&ldquo你这种老好人在白老板的店子里待久了，小心连皮带骨都被吃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他只是难受，这些孩子都是黑巫师的祭品，你把他们带回去都是要霹个魂飞魄散的，否则不出七日定会堕落成魔，为害一方。

    他们都是连未来都没有的无辜的孩子，我被咬一下又能怎样？&rdquo &ldquo你怎么知道这么多？&rdquo黑无常打量着这个包得像黑粽子样的人，越发觉得他奇怪，&ldquo你不会就是那混账王八蛋的黑巫师吧？&rdquo 白清明口中的茶&ldquo扑哧&rdquo一声喷了黑无常一脸，绿意幸灾乐祸地递上帕子。

    白老板嘴上说着抱歉，眼中的笑意却极盛。

    黑无常也约摸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触及了别人的忌讳，忍气吞声地讪笑着忍下了。

     「画师不知道她每天在高兴什么，荆钗布裙，粗茶淡饭，还每日都笑着。

    」 棺材板是紫国的紫星木，木质偏软，原本不适合做棺材。

    可是订棺材的老夫人是从紫国嫁过来的，做梦都想着凤鸣王城的深秋，满街都是深深浅浅的紫，花香极浓郁，被风一吹染满了裙角。

     未出阁的姑娘们会在中秋节的月圆之夜，提着装满紫星花的篮子去狐仙殿求姻缘。

    那里的狐仙特别灵验，来年便能寻得良人，再双双携手去还愿。

    老夫人就是在狐仙殿门口与瞧热闹的夫君相识，他是东离国人，嫁过来几十年儿孙满堂，真正是白头到老。

     画师在棺材身上描着紫烟般的花团，如云朵般飘在棺身上，淡淡的木香飘在后堂里。

     白清明拿了支蜡烛进来，用一只手挡着风，领口绣着金色云纹衬着冰肌雪肤，怎么看都不似个真人。

    画师在发呆，笔丢在一旁，坐在棺材前抱着膝。

    白清明眉眼温柔起来，不同于那种做生意时的热络，而是带了一丝的怜惜。

     &ldquo先生，要就寝了吗？&rdquo 画师胡乱擦了一把脸，手忙脚乱地去掀棺材盖。

    他有个习惯，就是每画完一副棺材，就要躺进去睡一晚，就好像一种仪式。

    其实就是一种仪式。

    白清明看着他躺进棺材，并不急着帮他盖上棺盖。

     &ldquo这是你睡过的第七百三十二副棺材了。

    &rdquo白清明叹了口气，&ldquo仪式未完成，我还有办法救你。

    &rdquo &ldquo给一百个死人暖棺，我就能进无垠地狱见到伽蛮，这是我一直期望的，白老板为何总说要救我？&rdquo画师轻笑，&ldquo白老板帮我完成这个仪式，就是救了我了。

    &rdquo &ldquo先生不知道无垠地狱是什么地方，说不定伽蛮早就魂飞魄散了，就算你去了无垠地狱找到她，她也不认识你了，她是魔，除了吃魂魄填饱肚子，什么都不会了。

    &rdquo 画师静静地看着头顶的白清明，突然笑了：&ldquo白老板没有爱过什么人吧？&rdquo 白清明侧头想了想，不知怎么回答。

     &ldquo白老板肯定没爱过吧。

    &rdquo画师坐起来摘掉面巾，满脸都是温吞的笑意，&ldquo白老板想不想听我跟伽蛮的故事？&rdquo 屋内烛光如豆，白清明出去端了两杯香茶，斜靠在椅子上，今夜，好像要落雨了。

     画师自出生就肺不好，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整日咳个不停。

    医者让他用纱巾蒙面，只怕深秋吸了花粉，后来便养成了习惯。

    别人只当他长得太好，一双美目就足以倾城，所以才要蒙面。

    那个小奴隶揭了他的面巾，看了他的真面目，没淹死也就算了，竟然胆大包天地在外面到处说：&ldquo先生怪不得要戴着面巾呢，原来是长得有碍观瞻。

    &rdquo 府上厨房的少女们碎了一地的玲珑心，荷包也不绣了，眉也不描了，见了先生腿肚子也不哆嗦了。

     画师知道后，硬生生地咬坏了两杆画笔，终于把那个叫伽蛮的丫头叫到房里，咬牙切齿地问：&ldquo既然说我长得丑，那为何要看着我的脸流口水？&rdquo 伽蛮淡淡地说：&ldquo先生长得好看，所以伽蛮才流口水。

    不过先生把伽蛮踢倒水里，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所以面目可憎，这不是有碍观瞻吗？&rdquo 从来别人见了他只捡好听的说，奉承话永远都不嫌多。

    猛然听一个家奴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画师气得几乎要跳脚。

    可是伽蛮歪着头，一点都不怕他，唇角还不轻不重地弯着。

    紫国律法中有一条便是不得无故虐待家奴，伽蛮的行为顶多是掌嘴，再重了传出去也是惹麻烦。

     伽蛮次日就顶着一张姹紫嫣红的小脸在后花园修树枝，还哼着小曲，挺悠闲。

    画师见她像吃了赏赐似的，不自觉地好笑：&ldquo你今天脸色很不错啊，往紫星树下一站，不知道的还以为开了满脸花儿呢。

    &rdquo 伽蛮行了个万福，礼数一点儿都挑剔不出毛病，嘴巴上却不咸不淡：&ldquo先生教训得是，圣人说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府上女子成群，小人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