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来过。

     「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 他已经不在了。

     有几年了。

     月姬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全身冒着冷汗，额心灼热疼痛。

    她起身去取了那件孔雀明姬送给她的羽衣，怔怔地发呆。

     或者披着这件羽衣遁入梦境才是最好的吧。

     原来孔雀明姬早已经给她铺好了路。

     这时外面的石门&ldquo嘎吱&rdquo地开了，裹得像棉花团子一样的小麟像阵风一样刮进来，带着哭腔吃住月姬的袖子：&ldquo姑姑，他快死了，你救救他吧！求求你救救他吧！&rdquo &ldquo麟儿，你要救谁？&rdquo &ldquo柳非银！他叫柳非银！&rdquo小麟忍不住大声哭起来，&ldquo姑姑，他不能死！&rdquo 门外传来&ldquo啪&rdquo的一声，月姬转过身，看见地上碎掉的茶杯，还有满脸寒霜的白清明。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 还未到镇上，就听见风远远送来清脆的银铃声。

     暴风雪刚过，若不是有铃声指引，怕是一片茫茫雪野里，根本看不出山脚下还有一座镇子。

    小麟家门口的两条狼狗看见有人来，便自动乖乖儿地退到一边。

     屋子里很暖和，柴火烧得很旺，而柳非银躺在火炉旁，已经睡着了，双手露在棉被外面，缠得不怎么好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染到被面上。

     白清明从未见过他如此凄惨，以往他都是穿着干净华美的白衫，做作地摆出玉树临风的造型。

    猛这么一瞧，不知道是胸前的伤口，还是心脏在抽痛。

    月姬两三步走过去，探了下鼻息，才回头说：&ldquo没大碍，不过是太累了，手伤得那么重，像是发烧了。

    &rdquo 小麟不信，扑上去仔细检查一番，茫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嘟哝着： &ldquo原来他明明没呼吸了&hellip&hellip&rdquo 被小麟这么一折腾，柳非银也悠悠转醒，睁眼看见白清明逆光站在门口瞧着他，眯着眼，很悲哀似的。

     他是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不是魂魄，也不是做梦。

     柳非银张了张嘴，却冷笑一声：&ldquo白老板不用摆出这种模样来，到底是要给谁看？是我自己追来变成这幅凄惨的样子，是我活该，跟您有什么干系？&rdquo 白清明又颔首，嘴边挤出一个笑：&ldquo柳公子说得对，本来就跟在下没什么干系，跟在下有干系的人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柳公子倒真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迷途知返。

    &rdquo 两个人互相瞪了半晌，一个咬牙切齿，一个寒彻心扉。

     小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柳非银明明为了他连命都要了，见了他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男人也是善变的。

    只是小麟很喜欢这样的柳非银，跟那个总是媚眼乱飞的温柔公子不同。

     他变得凶狠又决绝，她很喜欢这样的他，觉得这样的他，如此真诚。

    仿佛能触摸到他的内心似的。

     月姬去煎药，白清明也随行出门。

     柳非银见他这幅样子，更是冷笑数声，脸白了又青。

     小麟蹲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忍不住笑了：&ldquo你那么担心他，还骂他，你们人类真奇怪。

    &rdquo 柳非银冷哼一声：&ldquo不管怎么说，你的血液里有一半流着人的血。

    本来是女孩子家，还扮成少年的模样才是奇怪吧。

    无论怎么看都是你奇怪。

    &rdquo 小麟摇摇头：&ldquo我才不奇怪，我只是不想做人类的女人而已。

    &rdquo &ldquo因为你娘亲杀了你爹吗？&rdquo 这座麒麟雪山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传说那女子杀了那只麒麟，而她生下的孩子却从没有人提过。

    连小麟自己都不记得，只听月姬姑姑说，麒麟绵羽已死的消息被灵鸦传来，她赶到了山脚下的镇子，正遇见镇上的人把麒麟幼儿摆在香案上，要举行血祭仪式。

     而她的母亲跪在香案前，与其他人一样低着头，看不出什么伤心。

     &ldquo我不想说这个。

    &rdquo小麟坐到一边，兀自生了一会气，见柳非银不理他，才凑过去小声说，&ldquo柳非银，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可是姑姑不让我喜欢凡间的男人，因为你们活的时间太短了，而我们麒麟又是只能认定一个人。

    &rdquo 柳非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假小子一样的丫头竟然满脸都是粉嫩嫩的红。

     &ldquo对了，我有角的，虽然很小。

    &rdquo &ldquo嗯？&rdquo柳非银蹙眉，&ldquo那又能怎样？&rdquo 小麟又把脖子缩回去，静静地咬了一会儿指甲，许久后才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ldquo我可以把我的角给白清明，可是你能不能带我走？&rdquo 「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 白清明在门口听见小麟说的那句话，迈进一半的脚又退了回去。

    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将那么洁白的雪都能深埋，好像连真相都能深埋似的。

     也仅仅是似的。

     耳边是清脆的银铃声，还有月姬的声音：&ldquo清明，你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麒麟角了，知道自己这次八成没救了，为什么还会来这里？&rdquo 白清明轻轻抿起唇，眼神里带了几分无辜。

     月姬轻哼一声：&ldquo我毕竟活了几千年，怎能叫你当成无知小儿哄了。

    &rdquo 更小一些时，他看见师傅跟月姬在一起下棋，师父每次都会输上了一子半子，明明月姬小姐的棋艺也不是多好的。

    师父吩咐他折几枝栀子花送到月姬小姐的屋里去，只是那花树可是他自己亲手栽培的，上心的很。

    师父在月姬小姐的面前连眼都不肯抬一下，背后却只看着她的背影，偶尔露出那种会让师兄弟们走路碰到墙的笑容。

     师父是喜欢月姬的。

     月姬如此对他，就算他是块石头，也应该要发芽了。

     &ldquo我只是想来告诉月姬小姐一件事。

    &rdquo &ldquo哦？&rdquo &ldquo我不是来拿麒麟角的，怎么可以用别人的痛苦来换取自己的安逸舒适呢？我师父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何况他那么爱你，更是不舍的。

    &rdquo 月姬震了一下，苦笑：&ldquo你就是为了说这个吗？&rdquo &ldquo你不信？&rdquo &ldquo白莲他爱的是别人。

    &rdquo &ldquo或许吧。

    &rdquo白清明微微一笑，&ldquo不过师父去世前告诉我，假如我哪天被有情泪所伤，我可以做出一个决定。

    来找你交给你一样东西或者就瞒你一辈子。

    你知道的，我现在也活不成了，即使有麒麟角也活不成了，所以我来到这里，完成师父的遗愿。

    &rdquo 狼骨袖剑附上了最恶毒的诅咒，再加上情人泪，怕是回天乏术。

     白清明不等月姬问什么，已经转身进了屋子。

     窗台上搁着的药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柳非银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

    小麟坐在炉火边上守着他。

    白清明走过去摸了摸那渐渐发凉的额头，不自觉地笑了。

     小麟扬了扬下巴：&ldquo我知道你听见了，那个交换条件，他同意了。

    &rdquo 那张小脸如此自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柳非银，不过白清明很清楚，只要谁真正看见他虚孚外表下，那颗比云朵还柔软干净的心，都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的吧。

     白清明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美丽的凤眼荡起动人的波纹。

     &ldquo不要吵，他睡觉被吵醒会骂人的。

    &rdquo &ldquo&hellip&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不会允许的。

    &rdquo白清明稍稍歪头，虽然是笑着，眼神却危险又狠毒。

     &ldquo他是我的伙计，从皮到骨头都是我的，所以他答应的不算。

    &rdquo 小麟气得用力踢了一下脚桌，用力拉开门跑出去，风猛地卷着雪花吹进来。

     柳非银一下子就醒了，眼前是白清明那张带笑的脸。

     &ldquo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rdquo 柳非银顿时清醒过来，用力拽过他的领子，靠那么近，连眼睛里的愧疚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倒是少有这么有良心的时候，顿时手劲儿也松软了些。

     &ldquo喂，清明&hellip&hellip&rdquo &ldquo啊？&rdquo &ldquo就算死了，我也绝不会忘记你的。

    &rdquo &ldquo&hellip&hellip&hellip&rdquo &ldquo所以，就算你真死了，也不能忘记我。

    &rdquo 白清明喉咙一滞，低声笑起来：&ldquo不敢。

    &rdquo &ldquo那明天跟本大爷回去吧，好想睡锦棺坊那张软死人的榻。

    &rdquo 「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

    」 次日清早，小麟醒来就看见屋内的褥子叠得整整齐齐，上面压了一大锭金子，还有一个用绣着白莲花的帕子裹起来的东西。

     她抖开那条帕子，立刻就骇住了，惊叫着：&ldquo姑姑！姑姑！你看这是什么！&rdquo 月姬看着帕子里的东西立刻愣猪了。

     白莲并没有恢复封魂师的能力，他早就不是封魂师了，只是一具保存封魂师血脉的容器。

    他腹部的伤口一直在疼，月姬额上的伤口也一直在疼，他们还真是傻得可以。

     而白清明也不是来找麒麟角的，他来给她送一样东西。

    师傅说，他可以用掉，可他还是来了。

    月姬看见那个东西就知道.那颗她用耐心和温柔浇灌的石头种子，早就开出了洁白的白莲花。

     窗外经过一夜的风雪肆虐，洁白得好似新生婴儿一般，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月姬捂住嘴，慢慢地哭出声来。

     眼泪落在帕子上，那只金黄美丽的麒麟角也泛着晨光。

    不用披上五彩的羽衣，她也知道，自己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