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周山(5/5)
锅鱼翅羹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困意上涌,我和衣躺在地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东边天海处依旧大雾茫茫,霞光镀染,红日似乎一动也未曾动过。
罗沄斜倚石壁,低眉垂睫,东风拂动着缭乱的发丝,双颊嫣红,凝着一层层淡淡的冰霜。
我的咽喉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即使她沉睡着,却也仿佛有莫大的魔力,让我难以逼视,无法呼吸。
伸出手,想要为她拂去薄霜,她耳垂上的那两条碧蛇却蜷起身,咝咝吐芯。
康回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在镜子里嘿嘿冷笑:「小子,你喜欢谁不好,偏要喜欢蛇族的妖女。
蛇族的女人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什么时候被她囫囵吞进肚里还不知道呢!」
我脸上一烫,霍然起身,说:「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只是……只是欠她一条性命,不可不报。
请问前……师父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吗?」
康回「哼」丁一声:「她中了蛇咒,哪有这么容易解开?又不知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丸,加上元神受损,受了十九处伤,能活到现在已属侥幸了。
」
我听他语气,知道必有解救之法,一咬牙,俯身在地,朝着铜镜叩了三个响头,正式拜他为师,恳清他瞧在师徒情分上,救罗沄一命。
不料康回不喜反怒,在镜子里暴跳如雷:「臭小于,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一个蛇旗妖女,不惜下跪求人,还他奶奶的算得上老子的徒弟,配得上共工的名字吗?老子和蛇族妖女向来誓不两立,你要真想做我的徒弟,先将这妖女大卸八块,熬一锅蛇肉羹献祭老子!」
我耳根烧烫如烧,被他骂得又羞叉怒,但既已拜他为师,又欠了罗沄救命之恩,就只有任他数落了。
他破口大骂了半响,才渐渐松了口,叫道:「罢了罢了!老子遇到你这么一倒霉徒弟,其能自认晦气。
丑话说在前头,老子只能将小妖女的蛇咒暂时压镇,要想让她永不再回复蛇身,只有找南疆巫氐。
哼,过了几千年,也不知道那些人鱼巫女被蛇族杀光了没?」
顿了顿,又说:「不周山顶有一种花,并蒂而开,双瓣双蕊,是伏羲那厮栽在这里,讨女娲欢喜的,叫做『女娲花』。
寒暑之水的海底白沙里,长了一种草,双叶双枝,黑白两色,叫做『阴阳草』。
你将这两种花草采来,研磨成粉,喂这小妖女吃了,至少三五年内不会回复不了蛇形。
」
我从没听说过南疆有人鱼女巫,也没听说过「女娲花」与「阴阳草」,但听说有药医治,已心花怒放,差点儿笑出声来。
康回冷笑着说:「你先别忙着高兴,那『女娲花』长在离这儿三方仞的高峰,『阴阳草』生在『水火海窍』的正下方海底,以你现在的修为,还没采到,就被狮龙兽咬得粉碎了。
要想救你心上人,先将『春洪诀』练得初有小成了再说。
」
从那日起,我又用冰块和鲨鱼骨做了十二个沙漏,依从康回指点,在不周山与寒暑之水间静心修行。
每天先在「水火海窍」里炼三个时辰的阴阳二炁,然后捕杀些鲨鱼海兽,带到裂洞中,或搭架烧烤,或煮成羹汤,大快朵颐。
再将熬得细滑的鱼羹小心地灌入罗沄的口中,为她输气活脉。
她虽然依旧昏睡不醒,但气血平和,呼吸均匀。
倒也没有恶化的征兆,我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每天喂她羹汤之时,看着阳光下,她熟睡着的甜美容颜,心中总像被什么紧紧握住,酸痛、甜蜜而窒息。
在这不周山明媚的阳光里,在这冷暖交替的风中,什么王图霸业,什么报仇雪耻,都渐渐变得缥缈模糊起来,就像那永远被大雾遮掩的天海交界,遥远而不可及。
我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永远这么陪伴着她,哪怕她永不醒来,哪怕我永远无法离开这里,也要比从前那颠沛流离、四处征战的日子快活得多了。
但每次稍一念及,眼前立即便又晃过姥姥的脸容,不敢再多想。
沙漏翻了又立,立了叉翻,这么过了七十多天,那轮红日终于升出了茫茫大雾。
我经脉中那滞胀刺痛的郁结感也早已消散一空。
康回所授的「春洪诀」虽然还没有完全领悟,但早已倒背如流,大有斩获。
体内真气越来越强沛,潜藏在丹田与任督脉中的阴阳二炁也已能随心所欲地掌握,每一次气刀挥出,都有两轮气劲,循环飞舞。
起初与阴阳狮龙兽周旋时,只有躲避、招架之功,少有还手之力。
到了三十天后,除了能抵住双兽狂风暴雨的攻击,也渐渐有了颇具威力的反击。
到了六十天以后,那两只孽畜竟已被我杀得应接不暇,嗷嗷乱叫,轻易不敢再来挑衅。
每次见我稍有喜悦、自得之态,康回就立即泼以冷水,说以我现在的真气,砍砍柴、劈劈石头尚可,耍想挖出女娲花,震开太极镜,还差之甚远,更别说称霸天下了。
这一天,修完阴阳二炁,吃过烤鱼,他忽然说:「小子,你现在的真元勉强够格了,老子传你一套『无形刀』,等你修成此刀,嘿嘿,除了老子,天下再没人是你的敌手!」
话音刚落,西南天海交接处,突然「轰」地冲起一道红光,将茫茫大雾照得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