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蛮舞宴歌 第一章(3/5)
我母亲舞裳妃已然闻讯赶到,她连忙上前说:“大君息怒。
不管怎么说,贺拔原也还是个孩子呢,他不懂道理,拿回他本部去让贺拔氏的大人们管教就是了。
”
瀛棘王怒瞪了贺拔原一眼:“那就给我乱棍打出去。
大臣们议事,岂有他插嘴的份!”
贺拔原被老护卫推了出去,舞裳妃也跟了出去,她喊住垂头丧气的少年,道:“贺拔,你可知道瀛棘王为什么如此对你么?”
贺拔原低着头说:“我知道,瀛棘王当我是自己人,才打我出来。
”
舞裳妃轻笑一声,抚着他的肩膀道:“你知道就好。
我们瀛棘部现在是小部落了,再不能分裂啦。
那几车粮食,我会想法给你们补上,这事可不能再提了。
你去好好办事吧,谁对谁错,瀛棘王心里自有一本帐呢。
”
贺拔原应了声“是”,低头打了个千,匆匆便走,忽地又转过身来对舞裳妃道:“瀛棘王便杀我,我也要说:昆天王势必要反,望大君早做准备。
”
昆天王是我叔父,他十年来野心勃勃要登上昭德殿的椅子,十年来如抽丝剥茧般慢慢抽去我父亲前山王控制下的大军,他已经快要成功了,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青阳闪电一击,让他刚刚纳入掌中尚未温热的瀛棘大军土崩瓦解。
青阳纵兵入白梨城后,他只能急忙甩手扔下这一片烂摊子,眼睁睁看着我父亲登上了那个他朝思暮想了三千六百日的楠木大椅。
他的两个儿子瀛台寿和瀛台青本是对愣头青,尚在白梨城时,他们就仗着权焰熏天的父亲,在城里横冲直撞,称霸一方。
愤虢侯瀛台白有一次把他们俩狠狠打了一顿,令哥儿俩终身难忘,登时收敛了不少。
这哥俩岁数都已过了十五,却靠重金贿赂青阳人而留了下来。
此刻既然命里克星愤虢侯远在殇州,也许已经死在了夸父手里,他们俩也就又开始闹腾了。
虽然昆天王夺取王位功亏一篑,势力没落,但背后毕竟盘根错节,深入各氏的亲贵大臣之中,令手上空空的瀛棘王也不得不小心从事。
白茅风持续了三个月,饥荒的威胁如天上驱之不去的秃鹫,始终在寻找时机猛扑下来。
在最难捱的日子里,铁勒延陀派了一名伴当,骑了匹硕大的灰狼到我们的营地里送信。
他在信中说蛮舞部已经依附了青阳,蛮舞部全族被迁至墨弦河之南,距阴羽原有九百四十里,虽然穷辟,倒是仍属蛮舞原边缘,此刻情形尚可。
瀛棘、蛮舞素来是姻亲部族,瀛棘人看不起蛮舞人,觉得他们的国君胆小如鼠,不像个汉子。
没成想,如今胆小的首领保全了族人,胆大的却丢了家园。
我父亲瀛棘王将舞裳妃叫来,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她:“你觉得如何?”
“大君的意思是去求他们吗?我们富贵之时,这些部落自然趋之若鹜;此刻形势不由人,他们对我们只恐躲避不及,这是人之常理啊。
”
“若能要到食物,秋天之后,我三倍还他,蛮舞何辛必定会答应的。
”
“以什么为抵呢?”舞裳妃问。
“蛮舞何辛再贪婪,还能害了亲外孙不成?”瀛棘王直言不讳地说。
舞裳妃一愣,早已明白了瀛棘王心意。
她叫楚叶把我抱来,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几乎没有时间和我在一起,也几乎没有抱过我。
当她垂下头来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那些白亮亮的东西。
我听到大海中盐凝结出的声音,然后一些水珠滴到我脸上,果然是咸的。
她的温情来得太迟了,而我已经习惯了和楚叶呆在一起,所以我没有理她,自管自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把拇指塞进嘴里。
“别担心,我让贺拔蔑老陪他一起去。
不用等到龙牙河再次落雪,长乐侯就回来了。
”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个男人,在一冬的闲置中,他的肌肉松弛了。
他把整个部族拖回蛮荒的努力还没有完成,自己就变得有些粗疏起来。
他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
这副形象作为我对瀛台檀灭的所有记忆,就此烙在了我的脑海里。
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贺拔蔑老就他身边那位总也睡不醒的老护卫,他在睡梦中听到了瀛棘王喊他的名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他的两条胳膊又长又瘦,右手上套着一只破旧的鹿皮手套,一直包裹到手肘之上。
舞裳妃要求说:“路远难行,贺拔蔑老又太老了,还是多叫几个人吧。
”
瀛棘王点了点头:“赤蛮如今是我帐下最出色的武士了,就让他也陪长乐去吧。
”
赤蛮听到传唤进了卡宏,他笑嘻嘻地对舞裳妃说:“妃子放心,回来时我当面向你交差,谁要是动了小王子一根指头,我赤蛮就在你眼前引刀自刭。
”舞裳妃还要再求,瀛棘王微微一笑,往马鞍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