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人，是叫裴元雄吧？”

    听到父亲的名字，裴斯聿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手上的东西骤然落地发出一声响。

    而这动静也吸引了那边两人的目光。

    秦书意身形一僵，手中的烟也落在地上。

    裴斯聿一步步走过去，明明短短几步路他却觉得似乎有千钧重。

    “这就是你和我分手的理由？”

    纪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神色尴尬：“我先走，你们好好聊。”

    裴斯聿死死盯着秦书意，因为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唇瓣也有些干涩。

    “秦书意，是不是？”

    秦书意眉心微微动了动，终于抬眸回视他：“是。”

    得到答案的裴斯聿有些站立不稳，他扶着一旁的墙缓缓蹲下，颤着声问：“他是……怎么死的？”

    “走私军火，拒捕，被我一枪击毙。”

    秦书意的神色依旧那么冷静，好像这个罪犯跟她之前遇见的所有罪犯并无不同。

    裴斯聿忽然想起幼时。

    那时候，他和妈妈住在又大又空旷的别墅里。

    裴元雄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偶尔回来，也总会和母亲发生争吵。

    高三那年，他放学回来却听见母亲在低声下气地哀求。

    “老裴，就当为了我和儿子，你别干这个事儿了行吗？”

    “你走私这东西会害死很多人的，算我求你。”

    可裴元雄一意孤行：“这钱我不赚也会有别人赚，我又没在自己的国家干。”

    那天，已经有了自己人生观的裴斯聿走了出去，和裴元雄吵得很凶。

    “你和我妈离婚，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爸爸，我不想成为一个罪犯的儿子……”

    话没说完，裴斯聿就被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你和你妈吃的用的都是我拿命赚的，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这场闹剧最终以裴斯聿离家出走而告终。

    一天后，他收到母亲自杀的消息。

    后来，拿到大学offer的他和裴元雄断绝联系出国留学，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没想到，再次得到那个人的消息，却是他在海上走私军火被击毙，死在了异国他乡。

    而击毙他的那个人，是自己深爱的女朋友……

    裴斯聿倔强的昂着头，身侧的手死死的攥成拳头，一眨不眨的看着秦书意。

    “你和我分手，是因为我是罪犯的儿子，还是因为，你杀了我爸爸。”

    “这有什么区别吗？”秦书意的声音像是被冰冻过，透着寒意。

    裴斯聿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当然有区别！我想知道，你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

    秦书意居高临下睨他：“愧疚？我需要对你愧疚什么？”

    “一个走私的罪犯而已，死的活该！”

    “出生在那种家庭的你又以为自己有多干净？你不过是个高高在上的受益者，你没闻到自己用的每一分钱，都带着血腥味吗？”

    秦书意的话化作一把刀在他的心尖上寸寸凌迟。

    裴斯聿问：“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对么？”

    秦书意看一眼远处的伤员，冰冷声音带着嘲讽。

    “那你为什么在这种地方当医生，是真的想要救人，还是为了赎罪？”

    被戳中心事的裴斯聿抬起手，无力地遮住眼睛，指缝间雾气环绕。

    他无法否认，在成年之前他的生活极尽优渥。

    他上国际学校，出门豪车，在家保姆，是人人艳羡的富二代。

    而这一切，都是裴元雄给他的。

    他闷声回忆起过去。

    “高三那年，我和裴元雄断绝了关系，然后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了一张通往国外的机票。”

    “我一边留学一边做些小生意，也赚了不少钱，每一次将赚到的钱捐出去做公益后，我就会觉得压在心头的重担又少了一点。”

    “可是不够，那些都是人命，钱怎么换得回来，所以我成了医生。”

    裴斯聿说完，对面久久没有回应。

    他放下手看去，秦书意的身影早就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