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塌(2/5)
雨横天,万刃齐发;一时更如雷霆怒吼,冷电飞驰。
二人厮杀间平分秋色,折扇妖历,难伤苏公子分毫;秋水锋锐,也难破对方之势,只见四下残雪飞旋,崩石摧林,麒麟坪顿成人间炼狱。
两人又缠斗一番,对方心思诡诈,佯退两步,折扇略露颓丧,苏公子毫不上当,并无贪功之想,只暗寻破绽,谨慎进击。
这人见一计不成,又将身一揉,左手忽半握成爪,催动真气,反手向他胸前撕去。
苏公子一惊,挥剑格挡,险些削去他三个指头,他不惊反笑,右手折扇猛然张开,顿时金光大涨,同时手腕发力,将折扇往前掷出。
飞旋扇面如一轮弯刀,直扑苏公子颈项。
两人本已是贴身打斗,哪有腾挪空间,危机转瞬迎面而来,苏公子心念电转,倒提秋水,反手一挡,那扇力道却大得惊人,只听哐然一声,竟将秋水打歪了三分,自己却也斜了方向,从脸边擦过,划出两缕血痕,整个人受此冲击,往后仰倒了些。
苏公子尚不及回身,就在这一瞬之间,那人往腰间一探,所携冷锋出鞘,竟是一柄通体墨黑,隐泛红光的长剑,上刻妖异文字,似深不见底的寒谭,舞动间如毒蛇吐信,兀鹰盘空,魔气妖氛巍然。
这人提剑在手,张狂大笑,腕上一抖,长剑去势如电,迅雷不及掩耳之机,只见一帘赤雨腾空,苏公子胸前被划开了道长长血痕!
“师尊——!”罗环眼见这一幕幕场景,早已备受煎熬,此刻见苏公子负伤,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龙蒴连忙拉住他,低声道:“都是过往幻象,不可乱了心神!”
罗环牙关紧咬,眼中泛红,死死盯着眼前景象。
这人一击得逞,眼中跃动快慰,连声冷笑,手上速度更加惊人,也不见他如何回手的,眨眼间竟又是一剑,在苏公子胸前划出一个十字,顿时血雨腾空,四下阴风怒号。
苏公子强忍伤痛,欲提气后跃,忽然眼角金光一闪,似有物飞来,即刻提剑击去,铿然一声,打在一至坚至韧之物上,手腕不由一麻,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飞走的折扇,转了一圈,竟又飞回来了!
“逼我出剑,你不简单。
”与此同时,阴森话音已在耳畔,苏公子猝不及防,只觉胸前一冷,那墨剑剑锋已从左肩透入,紧接着右肩上一紧,落入那人钳制,轻声“喀拉”一响,肩头骨头遭他卸出脱臼,秋水落地。
“最后问你一次,可愿归附于我?”这人笑得十分得意,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在他面前一晃,“我宫中灵药在此,你伤口很快会恢复如初。
”苏公子淡然一笑,轻声道:“不了。
”这人闻言,顿时变了脸色,眼中露出妖邪狠厉之色,接着化作连声冷笑,“很好,很好!有骨气的人,我更喜欢——!”说罢左手扬起,在他肩头重重一击,苏公子身子直如断线风筝般疾飞而去,脱出墨剑锋刃,狠狠撞在一棵树上,轰然一声巨响,那树竟塌了半边。
此人修为超凡,举重若轻却内敛澎拜巨力,如今盛怒之下,更有横扫千军之势。
苏公子受此重击,顿时七窍喷血,缓缓跌落尘埃,身下渐渐浸出大片的血迹来,染透了残雪将融的地面。
这人犹不满足,拾起地下秋水,嫌恶地看了一眼,吐出两个字“劣剑”,高举手中墨剑,气凝丹田,喝一声往秋水上砍去,只闻铿锵异响,秋水顿折为两节,他挑眉一笑,“还你。
”将短剑掷往苏公子跌落处,嘶嘶两声,两截短剑便插在苏公子腿上,又引得血流不止。
这人似终于心满意足,收起长剑,重执折扇,恢复那俊美的翩翩风采,缓步靠过来,苏公子重伤在身,浑身染血,脸上却十分平静。
他站在旁看了看,不知在想何事,突然笑道:“对了,方才本想抓你一下,没抓着,这会儿得补上。
”说罢左手五指舒张,势成爪形,对着苏公子胸口狠狠击下去,只听一声闷响,连着两声碎骨之音,苏公子胸前鲜血尽染,口中也止不住地有血流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嗯,这就对了。
”那人点点头,四下一看,捡起苏公子的鹤氅擦净了手,将血污的鹤氅给他盖在身上,淡然一笑:“多谢你,许久不曾同人如此尽兴了。
我不知你姓名,不过你得记着我的,我是骊思欢,你当听过,江湖上没有不知我大名的。
”
日光鳞鳞,映着地下惨白雪色,以及雪中静默无言的苏公子。
骊思欢轻抚红衣,转身远去。
“师尊……骊思欢!”罗环亲见惨景,身心剧痛,不由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一遍遍呢喃着那人的名字。
迎香继王家血案之后,再见这般血腥情景,头上也是阵阵眩晕,只强忍着。
龙蒴担忧他急怒攻心,气血逆流弄出伤病来,抚慰了两句,又问道:“这骊思欢你认识么?他说江湖上无人不知他大名的。
”
“不曾听说过……”罗环摇摇头,“我与师尊隐居天山,并不同江湖人来往,这人功夫邪气横溢,性子诡诈嚣狂,言谈间如此自负,硬是个外道绝顶高手……观他言语意态,或许还是一方之主,掌握不小的势力。
”
“嗯。
”龙蒴点头,掐指一算时辰,差不多已是子夜时分,遂对二人道:“罗兄,江湖上的事我也不通,只能靠你自己打探了。
人死不能复生,尊师为无辜百姓讨公道,才遭此人戕害,也算是侠义之士,英魂有终。
罗兄节哀,莫过分痛楚伤身,时刻已尽,不可再多看多言,该让苏公子魂灵安息了。
”说罢挥挥手,那些烟雾已变得十分稀薄,原本靛青的色彩几乎成了灰白,香味也变得模糊幽远,似乎尽数溶解在过往的时光里,不复追寻。
黑暗渐隐,四周景物浮现,三人立在厅上,中央摆着黑漆棺木,一切尽如来时。
迎香与罗环经历方才那番幻境神游,都有恍如隔世之感,一时百感交集,不胜唏嘘。
罗环看了棺椁片刻,又焚香祭拜,郑重燃了香烛,跪地道:“师尊,徒儿在此发誓,必为你手刃骊思欢,报仇雪恨!”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头,眼中水光闪动。
龙蒴扶他起来,讲了几句君子报仇不急于一时半刻的道理,罗环承蒙他今夜作法,才一解胸中疑惑,早已将他视作大恩人,自然言听计从,连连点头应了,忽然惊觉已近子夜,几人忙碌半宿,还连茶水也不曾用一口,忙出去吩咐人端上汤饼点心来。
三人坐下用些吃食,又谈了一阵,多是罗环说苏公子昔年生平轶事,并探讨分析那骊思欢是何人。
不知不觉间,已是子夜,迎香不欲久留,加之这段时间忧心烦劳,渐有些困倦起来,但看龙蒴谈性颇高,也不好叫回去,只在旁陪着听二人说话。
突然,龙蒴似感应到什么,顿了顿,神色一凛,拉拉她袖子,附耳道:“赶紧回去了。
”迎香一愣,朦胧睡意顿时飞到了九天外。
龙蒴起身跟罗环客套两句,言时候不早,该回去休息了,明日一早还要制香,罗环知他今晚辛劳,也不便多留,殷勤送出来,本欲亲自一路护送回去,龙蒴执意不受,他只好塞了盏轻巧防雨的琉璃灯盏给两人照路,方才作罢。
两人离了苏家旧宅,龙蒴提灯在前,一路走得很快,迎香在后边有些跟不上,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起来,心下诧异,问道:“怎么了?我见你谈性颇浓,还当你要跟罗壮士多聊一阵呢,为何急着回去?”
“颠钗的命灯有变。
”龙蒴皱起眉头,低声道:“我感应到她那边似乎有状况,导致命灯闪烁,恐有倾覆之危。
”
“啊?!”迎香大惊,心头一阵乱跳,连声追问:“发生何事?难道……她死了?!”
“不……应当没有。
”龙蒴摇摇头,“命灯尚未熄灭,但她那边显然有了什么变故,咱们早些回去看看的好。
若可能,还当把命灯护一护,继续保她安宁。
”
迎香心头惴惴,巨浪般起伏不安。
颠钗有变故?会是何事呢,难道她没有顺利到达金陵,路上被人害了?还是走错了路?她到达王家了吗?甚至,会是王家……她越想越怕,心头乱成一团,脚步也越来越快,反而赶到龙蒴前头去了,慌慌张张地往回龙巷跑。
两人急急赶回巷口,迎面忽然过来一队人影,也提着灯,灯上写着衙门字号,见到两人,当先一人颇为惊愕,招呼道:“……龙兄?”
龙蒴停下脚步,上前道:“何捕头。
今晚这是巡夜么?辛苦了。
”
“职责所在,无甚辛苦的。
”何长顺笑道:“倒是两位,这都子夜时分了,怎么才回来?”
“去了苏家旧宅。
”龙蒴观他神情,知半是关心,半是探查,也不隐瞒,坦然道:“我二人去给罗壮士送香,他定了不少祭奠所用的香品,今日才全做出来。
在他家盘桓半宿,边焚香,边听他讲些苏公子的旧事,不知不觉便到了此刻。
”
“嗯……”听闻是苏公子之事,何长顺点点头,神色萧然,“也是。
苏公子这一去,让人遗憾不说,苏家也就此……再也无人了。
不过,两位还是莫要夜间出门的好,最近不太平。
”
“不太平?”
“嗯。
”何长顺看看站在旁边的迎香,犹豫道:“前些时候城南王家才遭了血案,你们也知的。
”听他提起王家,迎香想起那夜血腥场景,心头一凛,点了点头,何长顺又道:“王家案子现在还悬着,查不出结果,虽然那晚在场之人都说是妖物作祟,可衙门里结案怎能拿怪力乱神之事作数?因此还是按规矩报了省城,上头十分震惊,督促赶紧查出个结果来,李大人便让我们每日夜巡,做好防范。
”
“若只为王家的事,何捕头也不必太过辛劳。
”迎香劝慰道。
她心知王家血案完全是王川昔年不修阴德,害竹丽太过之故,才有这冤冤相报。
如今竹丽雪恨完毕,早已回了北山,应当不会再出来祸害人了。
何长顺却摇摇头,叹道:“可惜就是不止这王家的事呢。
之前不说省城出了盗匪之祸吗?这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