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娶亲(1/5)
自盘古开天辟地,三界皆各行其道,交集日趋减少。
无外忧,必有内患,天界之中争斗不休。
神明自古分成两派。
一为原生神,即出生便成神明。
二为转生神,即由得道而成神明。
前者为首的是伏羲,后者则是帝俊,此刻两神坐在一局棋旁,伏羲执白,而帝俊执黑。
帝俊迟迟未落子,只是道:“你当真觉得神明需要七情六欲?”
伏羲道:“神明拥有人的情绪,也未必是坏事——该你了。
”
帝俊却收回了手,将棋子捏在手中道:“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意见相驳,我们不如赌一局如何?”
伏羲说道:“好。
”
棋面星星点点,如银河星辰。
古有山,名字淳朴,通俗易懂,名为“高山”。
高山名副其实,山也忒高,怎么爬都看不到头,求仙修道之人纷至沓来,后有得道之人飞升,遂立了高山一门。
如今高山门的掌门是长松道人,修为极高,某日参悟大道后向天下广收门徒,他说他收徒弟只看眼缘,且贵精不在多,并立下誓言,一生只收五名弟子,管吃管住,前途无量。
李水凭着一双堪称水灵的眼睛,成功入选长松道人最后一名弟子,总以为自己从此一生高枕无忧,遂掏遍了高山的鸟巢,惹遍了山上的门人。
眼下,因为拿师父珍藏的法宝神无笔在四师兄脸上涂了个王八,他被师父叫去谈话,谈话内容如下:
“李水呀。
”
“师父……”
“你年纪也不小了呀。
”
“师父……”
“也该考虑考虑下山了吧。
”
“师父?!”
李水震惊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了终生管吃管住的吗?怎么还没逍遥几年,就要被逐出师门了?
“李水啊,你再抱着为师的腿也没用……把眼泪鼻涕抹在为师袍子上也没用……怎样,现在是要恼羞成怒咬为师了吗?身为我们高山门的弟子,居然连最最基本的闭息术都学得七零八落,连刚入门的八岁小师弟都不如……留你何用!”
“师父你竟然又收了个小师弟!嗷呜……”
“逆徒!居然真的给为师咬下去!痛啊……你简直目无尊长!”
李水死死抱住师父的裤腿不肯放。
他五岁入门,在山上已经待了足足十一年了,每天睡了吃吃了睡,偶尔还能去树林里打打鸟,日子过得好不清闲。
凭什么因为新来的弟子比他天资好一点,而山上的口粮又少了一点,就要把他赶出师门呢?不是说好了一生只收五个徒弟的吗,怎么还带末位淘汰制的?师父说话不算数。
就算是按照辈分,他也不应该是第一个被赶的,上有大师兄二师兄,怎么就偏偏轮到自己?
可恶!李水想想又觉得委屈:“我不要下山!嗷呜……”
“逆徒!居然又给为师咬下去!你是属狼的吗?!为师长得像块肉吗?!”
见李水还是咬着不放,长松道人也还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好忍着痛,规劝道:“其实下山也没什么不好,花花世界,无奇不有。
这样,为师再送你一样法宝、五天口粮,再加一个精美耐用的小包袱,祝你一路顺风!”
李水仰起脸:“我要师父的八宝乾坤袋……”
“逆徒!镇派之宝岂能轻易送你?你知道为师平生最讨厌哪两种人吗?一种是缠人的人,另一种是特别缠人的人!”
“嗷呜……”
“逆徒!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咬为师!实乃师门不幸!松口,快松口……好好好,乾坤袋送你、送你!其他法宝你想都别想……”
“嗷呜……”
“逆徒!来人啊,来人啊,快把李水这小混球给我逐出师门,现在立刻马上!”
纵使千不愿、万不愿,李水还是被迫下了山,他把乾坤袋系在腰上,又用竹竿挑起师父送的只放了五日干粮的小包袱,一步步走下了山。
耳边还响起师父临行前的箴言。
——李水啊,江湖险恶,千万要记得四个字:绝不反抗。
下山第一天,李水就不幸迷路了。
他上一次下山还是好几年前,那时是师父带着他下山去另一个山头为曲言真人祝寿。
当然那个真人明显比师父要像真人多了,他鹤发童颜,眉毛和胡须都蓄得长长的,快拖到腰上了,整个人感觉就是仙气飘飘。
李水抱着一棵树打转。
太糟糕了,这棵树上刻着一只熟悉的猪,分明是他一个时辰前留下的记号。
他干脆坐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个馒头来啃,才啃了一口,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一身红衣,搭配紫腰带。
能把这两个颜色穿得如此艳俗也是一种天赋。
只见他抱拳道:“兄台,看你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个有志于闯荡江湖的少侠,要不要与我一同上路?”
李水将馒头迅速地吞下去,一看这人,就知道是个祸害。
按面相来说:
此人八字眉,愁。
此人近眉眼,很愁。
此人鼻边痣,愁上加愁。
太不可思议了,世间居然有如此惆怅的面相,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衰运的气势。
李水忍不住问道:“能否告知姓名?”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鄙人柳非!”答得是中气十足。
柳非……名格三才为水金水,凶。
再算此人外格,大凶!
不用算八字也知道这人的命格也一样背到离谱。
太可怜了,他爹娘一定不太喜欢他……
和这个人一起闯荡江湖,绝对会衰到四脚朝天,只怕连江湖的边都没摸着,就要半死不活了,可是师父又有嘱咐过他“绝不反抗”。
下山才半日,李水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忧思中。
“少侠?”柳非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扇子,打开,上面用朱砂写了个大大的“發”,霎时间笑得八字眉更八了,“我有一门发财的营生,要不要一起?”
“哎?”
这么背的人也能有发财的运数?除非山无棱天地绝,母猪还上树……
柳非乐了:“看少侠你双眼充满了期望,对,就是这样,我就知道你虽衣着朴素,但眉宇之间有一股王霸之气,将来定是人中之龙。
跟我走,没错的!”
“哈?”
当年师父一连招了五个弟子,他是最小的一个。
师父挨个为所有弟子卜卦。
对大师兄说:“天降奇才!”
对二师兄说:“紫微星降!”
对三师姐说:“风姿绰约!”
对四师兄说:“必成大器!”
轮到他李水的时候,师父格外得意地摸着他的头,为他卜了一卦。
算着算着,师父的眉头就皱紧了。
卜完之后,师父只是摸着他的头,说了四个字:
“呵呵呵呵。
”
后来他也照着铜镜算过命格的,别说是人中之龙,成为人中之蛇都要算老天降洪福、祖坟冒青烟……
由此可见,柳非这人对算命定是一窍不通。
真的要跟这个很背运又很不靠谱的人走吗?
这个抉择可能比小时候和二师兄玩“哪个手里有糖果,猜对要被打,猜错要被打,不猜也要被打”这个游戏更纠结。
李水一想到那个算无遗策的师父,还是咬咬牙道:“愿闻其详。
”
可恶,做人怎么老是要做那么多艰难的决定!
李水一路跟着柳非下了山,穿越了一条小溪,一个山村,又翻到了另一个山头,来到一个山寨,居然一直走到日落才到。
李水这辈子没有走过那么多路,躺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双手双脚都不像是自己的。
山寨里的人一个个涌出来,每个都长得十分粗犷,见到柳非都很高兴:“骗来人啦?”
李水在心中暗叫不好,莫不是来到了山贼窟?
柳非拍开最为粗犷的人,说道:“这哪叫骗,这叫招揽人才。
”然后笑嘻嘻地蹲下去揽住李水的肩,“兄台,我和你说的赚钱的营生,其实就是当山贼,我们就特缺你这样的人才,大家说是不是?”
……还真是山贼窟。
山贼们一个个打量着李水,都整齐划一地喊:“是——”
李水抓抓脑袋:“冒昧问下,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才?”
柳非笑了:“当然是诱饵!”
“哈?”
“很简单,你只要嫁人就好了。
”
“哎?”他好像是男的吧?
柳非解释道:“看你这眉清目秀的长相,扮女的一定没人发现,隔壁村子好几家人都在花大价钱讨老婆。
你嫁过去之后我们就能拿大笔的嫁妆,然后我们晚上趁着洞房花烛,杀进这家人家,把你给劫回来!”
李水惊讶了:“骗嫁妆?”
柳非脸色微怒:“这哪能叫骗嘛,这是借,是借……到时候得到的嫁妆我们平分!”
李水的视线绕了那山寨一圈,忽然发现座上坐有一个小个子低着头的人,露出的半截脸庞白皙如玉,他立刻指着那人说:“这不是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全脸来,竟生得如花似玉,怎么看……都是女的。
“不成,”柳非搓着手说,“这营生让女的做太危险了。
”
那女子也一笑道:“柳大哥是好人,他救了我,还给我找了地儿住,你放心吧,他断不会害你的。
”
李水仔细端详着那女子的面相,总觉得有些不妥。
还没能细瞧,就被柳非拉到了一边:“别看了,黄花大闺女,哪能这么唐突的。
”
李水觉得有道理,又开始发愁,下山才一日,这么快就要误入歧途了,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走上不归路啊,人生真是好为难啊师父。
可不可以回山上继续吃喝玩乐打鸟蛋呢?
见柳非那衰得惨绝人寰的脸,李水一咬牙,同意了。
翌日,经过忐忑的一夜,李水被嫁出去了,身为一个男人而且又是半个修仙人的李水居然被嫁出去了,总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
他身上穿着从小到大连摸都没能摸过的精缎嫁衣,头上盖着厚厚的红帕子,沉甸甸的凤冠戴在脑袋上,垂下几条玉链,手上还有各种见都没见过的镯子首饰,重点是,这些金银珠宝品相都是极好的,所以压得他脑袋生疼。
坐在八人大轿里,耳边传来欢天喜地的锣鼓声,震耳欲聋,像是过大年一般。
可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临行前,他给自己算了一卦,此行前途未卜,是下下签。
思及此,李水禁不住一阵悲怆,早知道就不把算命学那么精了。
师父,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啊?完全不反抗命运好像也不对,是不是也该为自己做点打算?
这样一想,李水立刻解开了腰上的八宝乾坤袋,拉开袋口,就将脑袋上的凤冠摘了下来,扔进去,又将手腕上的首饰镯子全都退下来,扔进去。
收紧之后,乾坤袋依然没有重量。
这货果然厉害,怪不得号称镇派之宝,实乃出门旅行打家劫舍必备之物,真是跟师父要对了。
李水把嫁衣上值钱的装饰也摘下来扔进袋子里,最后就剩下一个红盖头,心里默念着莫要怪我,腰缠万贯好跑路嘛。
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