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归墟 第七章、麾战(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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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汐没有再说话,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闭上了眼睛,长久地沉默。
那笙不知怎样才能安慰他,想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从背后抱住他的双肩,将脸颊贴在他肩膀上。
炎汐的肩背是冰凉的,有着鲛人一族特有的温度,她第一次发现他是那样的清瘦,多年来的艰辛血战几乎令他心力交瘁。
两人就这样静静在房间里坐着,一直到外面天光转亮,街上出现人声和脚步声。
[炎汐,]那笙终于坐不住,闷闷地出声,[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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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一夜,复国军左权使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勉强一笑:[好,去吃早饭吧。
也累了你一夜了——等吃完了早饭,我们该去做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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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那笙走到门口,吩咐小二将早点送来,回头诧异。
[昨夜见了湄娘,她死前跟我说了最后的秘密,]炎汐蹙眉,眼神里仍然有苦痛,[她说她平生娇贵惯了,熬不过用刑,做了对不起复国军的事情,牵连出不少同伴——但好歹,总算还咬牙守住了最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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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笙愕然——湄娘招供了整个海魂川的暗线,却死守这最后一个秘密不放,想来其中必是极大的干系。
炎汐缓缓开口:[是湘——她把湘和西荒来的霍图部人,藏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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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霍图部?]那笙却对这两个名词都陌生,不知所以。
[居然还活着。
了不起,真了不起啊……]炎汐摇头苦笑,[碧前几日带回了如意珠,但随着右权使前去西荒的复国军全数牺牲,没有一个人返回——除了湘。
我们都以为湘受了那样的重伤,肯定迟早会在星海云庭病逝。
但是,她居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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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汐阖上眼睛,喃喃:[如果帝都内那个人知道,一定会恨得发狂吧?]
[帝都内的人?谁啊?]那笙听得一头雾水。
[云焕。
]炎汐冷冷吐出了两个字,睁开眼睛长身站起,[好了,不说了——那笙,我们赶紧出去吧,听说那些西荒霍图部的人一直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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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那笙更加诧异,跳了起来,跟了出去。
[应该跟六合封印有关。
]炎汐低声。
[真的?[那笙失声惊呼——原来最后一个封印是被藏了起来,难怪遍寻不见。
[湄娘一直咬牙守着的就是这个秘密。
]炎汐茫然地喃喃,看着外面,[空海之盟……她应该也是恨空桑人的,但是,居然能为他们保守秘密到最后,不惜牺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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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笙走在叶城街道上,抬头仰望着天空里密密麻麻的风隼,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好可怕。
那么多军队堆在这里……一打起来,这个城市就完蛋了!]
[别乱看,小心引人注意。
]炎汐低喝,带着风帽低头匆匆赶路。
那笙连忙低首,嘀咕:[啊,干脆用隐身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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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云庭还在数里之外,炎汐想了想,看着街上随处可见的巡逻兵马,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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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寂静无人的街角,起了一阵清风,两人身形旋即消失。
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一股风无声无息地往前流动,一路穿过那些林立的刀兵和巡逻的军队。
星海云庭门外,依然有重兵把守,清风绕侧而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面已然是一片荒芜,昔年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地方,如今荒凉而破败,箱笼翻倒,贴满了封条,寒风从户牖间呼啸穿过,依稀还有血腥味不曾散尽。
狼藉满地的室内内,两个人悄然现出身形,默然而立。
[真惨啊。
]那笙回顾这个华丽的内堂,地上血迹随处可见,不由喃喃。
她低头看在自己的手指——皇天神戒还是没有反应,在光线黯淡的室内不见一丝光芒。
她不由有些迟疑:[炎汐……真的是在这里么?]
[走吧。
]炎汐只是停留了片刻,便低声开口,随即转身朝着楼上走去,脚步刻意放轻,几乎是风一样无声无息。
那笙踉踉跄跄跟在他后面,沿着金色的沉香木扶手往楼上跑,一路只觉得这个奢华之地渗透了鲜血气息,异常森冷可怖。
通灵的少女感觉一路上都仿佛有无数冤魂凝聚在她周围,伸出手拉扯着她的裙裾,哀哀哭泣。
她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寒意,瑟缩着紧跟炎汐。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怨气?百年来曾经死过很多鲛人吧?
炎汐却只是毫无感觉地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楼梯的最顶端,然后忽然停住。
他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一下倒数第七根扶手——扶手上本来雕刻着莲花,在那一击之下,那朵合拢的莲花盛开了,打开的木雕花瓣内,居然有一个纯金的莲心。
炎汐熟练地扭下了那个纯金莲心,按到了墙壁上某处。
奇迹般地,莲心每一颗莲子的凹凸都和斑驳的墙壁纹丝密合——无声无息地,墙上浮出了一道门。
那扇门本来是和墙面齐平的,仿佛是被人用笔画在了上面。
机关一启动,那扇秘密小门却渐渐浮凸,化为立体。
最终,咔哒一声,真实的门打开了——里面赫然有一间巨大的密室。
密室的周围,隐隐有金光浮现,隐含着强烈的灵力。
那笙只看得发呆。
她虽只学了术法皮毛,却也明白这里存在着一个极厉害的结界,保护着密室内的空间不被任何外物察觉和闯入。
[这是海魂川的最后一站。
]炎汐低声。
门打开的瞬间,那笙右手上陡然闪过一道璀璨的光——皇天在刹那间发出共鸣,勒紧了她的手指,宝石上光华流转,那一道光芒宛如闪电、直指室内。
[在这里!]那笙喜悦万分,顾不得别的,[炎汐,在这里!]
然而,声音未落,黑暗里一道红光无声无息掠来,直取她咽喉!那笙吃惊地后退,然而那个人显然蓄势待发已久,动作快得出奇。
炎汐大惊,不顾一切地掠来,试图将她拉回身后,然而却慢了那么一刹。
[叮],一道光芒从她手上四射而出,恰恰格挡住了飞索。
[那笙!]那一瞬,炎汐已经抢身上前把她护住,失声,[你没事么?]
[没、没事。
]那笙惊魂未定,感觉右手痛彻骨髓——方才,竟然还是通灵的神戒替她挡了一击,否则自己早已身首异处——看来,皇天已经复苏了么?
黑暗里有簌簌的声音,仿佛什么东西急促地敲打着石壁,想要出来。
小门背后,隐藏着大得令人吃惊的空间。
室内只有一灯如豆,却在门打开的瞬间熄灭。
黑暗一片的房间里杀机四伏,显然里面的人都做好了随时攻击入侵者的准备。
他们两人站在入口处不敢妄动,生怕只是一动、便会引起里面人的激烈攻击。
[是西荒霍图部的朋友么?]炎汐将那笙推在身后,声音清晰镇定,[在下是复国军左权使炎汐——请问湘在么?]
[是炎汐。
]终于,黑暗里有人微弱地开口了,[让他们进来吧……]
喀嚓一声,火石击响,灯光重新燃起,将密室内的景象影影绰绰映照出来。
一张可怖惨白的脸浮现在灯下,凝视着来人。
双眼一边空空如也,另一边深碧色的眼珠几乎要凸出溃烂的眼眶。
那笙乍一看到灯下之人,宛如厉鬼乍现,不由吓得失声大呼,躲到了炎汐背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湘。
]然而炎汐却是毫不紧张,走上前去,[真高兴还能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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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
]湘躺在墙角,静静看着同僚,浑身包裹着绑带——虽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然而奇迹般地、那些遍布全身的伤口却已经愈合,不再流淌出脓血。
[左权使,多亏了海皇赐与的药、和湄娘的舍命相助,我才活到了今日。
]她低声道,语音依旧衰弱,[你终于来了。
我们……等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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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周围的人齐齐抬头,看向前来的复国军左权使,眼神各不相同——那些人都是西荒牧民打扮,为首的是一名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石匣,正惊喜交加地看着那笙扯着炎汐衣襟的右手,眼神又是激动又是狂热。
[啊?]那笙被她看得害怕,手一颤,缩了回去。
[是你!原来是你!]那个红衣女子蓦然低呼,狂喜地冲了上来,[带着皇天神戒的少女,解开宿命封印的人……我们找了你几十年!]
那笙本来想后退,然而一看到对方怀里的石匣,也不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就是它!]皇天勒紧她的手,发出剧烈的鸣动,那笙一个箭步上前,感觉那里面有东西蠢蠢欲动,试图破匣而出,她顾不得害怕什么,一把夺了过来,[天啊……就是它。
这是、这是那个臭手的另外一只手啊!]
[是的,是的!]红衣女子同样狂喜地开口,[请您破开它!]
那笙的手用力按在石匣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硌痛她的肌肤——裂开一条缝的石匣里,清晰地可以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拍打着石匣,试图破匣而出。
[哎呀,真的是他!]那笙喜不自禁,开始凝聚念力。
在她的召唤之下,神戒焕发出耀眼的光芒,皇天的力量和匣子里的断肢相互呼应,石匣发出崩裂的声音。
湘却只是在一边看着,眼神复杂莫辨。
[是空桑人的戒指……空海之盟,是么?]湘喃喃,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憎恨,[为什么海皇要和这些空桑人结盟?为什么在我们如此血战的时候,他却向宿敌伸出了手?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海皇,就算他救了我的命,我也决不会……]
[湘,我和你一样无法原谅空桑人。
]炎汐低语,神色肃然,[但是要获得自由、光靠复国军的力量不够——只能暂时和空桑人合作,赶走冰族人,才能回到碧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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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湘无声地笑了笑,被毒素侵蚀的脸扭曲可怖,[我才不要空桑人给的自由!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要接受空桑人的援手!]
[……]炎汐知道她心里怀着深刻的怨恨,根本无法化解,一时也无话可说。
顿了顿,低声转开了话题:[放心吧,如意珠已经交到龙神手上,龙神恢复了昔年的力量……湘,这一次你居功至伟,复国军所有战士都应该向你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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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有什么用?我们付出的代价,并不是敬意可以挽回的。
]她哑声道,空洞的眼里有深深的哀伤,喃喃,[寒洲死了,我也是残废之身……留一口气、只为看到回归碧落海的那一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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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汐轻拍她的手背,低声:[放心,会看到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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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好了!]此刻,那笙在那头惊喜叫了起来,皇天光芒如同闪电一样割裂了昏暗的室内,手里的石匣铮然碎裂,符咒成为齑粉。
里面封印了百年的东西掉落出来,凌空抓住了那笙的衣襟,晃晃荡荡。
霍图部一行人一起发出惊呼,看清楚石匣里封印的却是一只断肢。
[臭手,臭手。
]那笙忙不迭的将它捡起,[听得到我说话么?]
那只左手屈起手指,比了一个大功告成的动作,然后转过方向,对着霍图部人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多谢了,叶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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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忽然响起在空荡的密室内,让所有人愕然——断手会说话?
[咦?你……认得她?]那笙看着断手,也是诧异。
然而真岚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顿了一顿,只是开口:[各位,叶城陷入重围,朝不保夕,决不能久留。
否则战端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