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唐泽(5/5)
冲——锋——!”他忘乎所以的狂喊着,仿佛自己率领的是十万的骑兵。
巨人们都转头向北方看去,并不是因为听见了他的喊声,而是听见了那捍动冰原的轰鸣声。
踏火马群奔涌而来,它们鬃发象旗飞扬,足下驱动着火流,奔过之处,冰面变成了大河。
千万骏马挟带着火、风、浪涛与冰块,势无可挡。
本从不知道惧怕的巨人们也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火流转眼冲到了冰城之下,巨人们看着火焰包围了自己,他们惊慌的退后着。
夸父王唐泽也感到脚下的灼热,他仍然大喊着:“不要退!冲进冰城里去!”穆如寒江听见了这个声音,这个他在那天夜晚所听到的一样。
他纵马向这最高大的夸父勇士奔去,喊着:“来吧!象个武将一样一对一的单挑吧,看谁打倒谁!”穆如槊从昏迷中醒来,人们正搬开他身上的碎冰。
他听见了冰城外的声音,看见了巨人们正在被什么驱赶的躲避奔逃,听见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是谁。
”他仍然问。
“将军,”人们对他说,“是你的儿子,他正在挑战夸父王,他要打败这世上最强大的人!”11巨大的石斧砸到冰面上,爆开无数的冰屑,象利箭般几下飞散,许多踏火驹被这力量震到了空中,成片摔倒。
穆如寒江也感到自己的座骑猛的跃了起来,他没有马鞍、没有马蹬,只有死死伏在马背上,抱住马的脖子,冰棱如箭雨向他横扫过来,深深扎进了他的身体,也扎在他座下骏马的身上。
他看见战马被扎伤的地方,冰棱急速的融化了,白气腾了起来,被沸腾的冰面上,他的战马如撕扯着云雾一般向前。
巨斧扬起,又带着巨大的风声落下,每一次砸在冰面上,都如地震一般。
穆如寒江几乎觉得自己的马连足踏实地的机会都没有了,它也许是踩在飞溅的冰雾上前进!穆如寒江心中没有惧怕,只有激奋,他知道那是祖先的血!面对越强悍的敌人,就越想仰天大笑。
他驱使战马直奔巨人的脚下,巨人大步的跳开,本来近在咫尺,可转眼离又离开几十丈。
巨人落地时的震动,仿佛要把人的心也从胸口中震出来。
夸父王唐泽干脆丢掉了巨斧,举脚来踩这冰上急梭的火焰。
可火梭眨眼间就从他脚边划过,他转过身时,火梭又奔向另一边,巨人感觉这团火正在冰面上划出一个符号来似的,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冰水开始在他脚下漫布开来,巨人猛得跳向另一处,但那团火又追了上来。
他无法捕捉到那团火焰,只能笨拙的转身。
穆如寒江突然大吼一声,跳下了马背,抓住了巨人的后脚跟,使全身力气推动着:“倒——下——!”那几乎就象是一个人要扳倒一座山似的可笑,但巨人却感到大地抛弃了自己,那湿滑的冰面再也抓不住他的脚,他腾起在了空中,那一瞬完全失去了重量,然后狠狠的向大地落了下去。
“完了。
”夸父王想着。
接下来也许是殇州冰原上千万年以来最大的响声。
人、马、冰块都被震的飞在空中,冰城和周围的雪山都剧裂的摇晃着,成千万石的雪奔涌下来,白雾席卷着冰原上的一切。
冰原上的裂缝以巨人倒下处为中心,象闪电般伸向四周,在他身边形成一个方圆近里的裂网。
巨人的头重重砸在冰面上,他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知觉,雪雾灌进他的嘴鼻,让他喘不过气来。
当他定定神,挣扎着要爬起时,发现融化又凝冻的冰水把自己冻在了冰面上,那少年箭步跳上他的身体,站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少年伸手指向他的咽喉,他的手中空空如此,并没有剑,但他分明做出了握剑的姿势。
“我手中没有剑,杀不了你。
”少年说,“但你若不认输,就会死得更惨。
”夸父王感到了耳边的灼热,听到那马嘶之声,踏火骑包围在他的身边,如果它们涌来,他会被活活烧死。
巨人突然放声大笑,他的胸膛鼓动着,连少年也几乎站立不住。
“我被打败了?哈哈哈哈哈……我被打败了?”他猛得一挣身,那凝冻的冰面竟丝毫无法阻拦他的力量,象是高山突然从地面耸起,踏火马群也惊鸣着躲开,少年也摔落下地。
巨人站起身来,他的身影重新遮蔽天空:“是的,我倒下了。
以前还从没有人——能这样做到。
但人族——和夸父族——战斗了这么多年,你们从来也不能——征服我们的家园。
”他看向穆如寒江:“你是个勇士,这一场仗我败了,你们守住了你们的冰城,我不会再来进攻它,但——你们人族的疆域——也就到此为止。
”夸父族大步的离去,消失在雪山间。
冰城上传来了欢呼之声。
战马挟着烈火在冰面上奔腾,象是庆祝的典仪。
穆如寒江却望着夸父远去的背影,心中没有荣耀,只有忧惧。
12穆如槊正靠在一堆倒塌的冰垣旁,显得疲惫而苍老。
“父亲……”穆如寒江奔到他身边。
穆如槊却冷冷望着他:“你知不知道,私离战场是什么罪?”“父亲,我知错了。
”“不要叫我父亲!叫我将军!”穆如寒江猛抬起头:“我可以是穆如骑军中的一员了么?”穆如槊支持着身子要站起,穆如寒江想上去搀扶,却被推开了。
“父……将军!”穆如寒江追问着:“我算是穆如军的一员了么?”“你……”穆如槊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人惊恐的喊:“冰城倒了!”许多巨冰从残破冰垣上塌落下来,要把一切吞没。
穆如寒江本能的弯下了身子,可穆如槊却没有。
少年再抬起头来时,看见穆如槊高举双手,擎住了那块砸落的巨冰。
他的腿骨断了,从靴中穿出来。
“我总告诉你……人生总有些时候,躲是没有用的。
”他浑身颤抖,但仍然站得很直,“但一次你对了……活下去……然后离开这里。
”“父亲!”穆如寒江喊,觉得心中的一切都被抽空了,他扑上去,疯狂的想帮助父亲顶住那巨冰。
冰块渐渐倾倒,穆如槊狂吼:“滚!所有的人死了,你也要活着,回到天启去!告诉那些想看到穆如家死绝的人,他们打不倒我们!打不倒!”他发出最后的咆哮,把巨冰重向上顶去,直到伸直整个身躯,再也不能向天空进展分毫。
将军站在那里,双眼圆睁,怒视着将他的雄心永远留在这殇原上的巨冰,热血已经凝冻,象钢一般撑在他的体内,他正在和冰山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开,这是他最后一个敌人,他无法打败它,他是这样的不甘心,就永远站在这里。
“父亲……”穆如寒江叩拜在地,行最重的告别礼。
他的头磕破了,血染红了冰面。
“我一定会回到天启城去的。
我会打败所有曾想看穆如世家倒下的人,不论是牧云皇族、北陆叛逆,还是西端反王,我发誓!我会让穆如世家所有的敌人被踏为尘泥!”他握紧双拳,仰天泪流满面:“父亲!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