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暮酒醒人已远(1/5)
只是短短片刻之间,兔起鹘落,事情急转直下,一切都已经发生,再也无可挽回。
夕影刀掉落在地,血薇刺穿听雪楼主的胸口。
碧落、红尘、紫陌震惊地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幕,饶是他们久历江湖,也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苏微回到坝子上的时候,暮色初浓,红灯喜烛还挂在那里,宾客已经散去了大半。
喜婆看到她回来,几乎像见了救星一样,迎上来一把拉住:&ldquo新娘子,你可回来了!可把我给急死啦!&rdquo
&ldquo重楼呢?&rdquo她顾不得多说其他,急忙问。
&ldquo在里面醉死过去了。
你快去看看!&rdquo喜婆拉着她,转头往里走,嘴里不停地嘀咕,&ldquo下午你那么一走,所有人都惊呆了。
新郎官疯了一样,到处找人喝酒,一口气喝了有上百杯吧,怎么拦都拦不住!唉,活活地把自己灌趴下了。
&rdquo
她心下一痛,想起他们两人曾经相约戒酒。
重楼是意志力极强的人,摆脱过去之后一直好好地重新生活,此刻若不是无法控制,绝不会如此放纵自己。
&ldquo蜜丹意呢?&rdquo她急急往里走,问了一句。
喜婆摇头道:&ldquo那个野孩子,从下午起就玩得没影了,刚刚倒是回来了,跑进屋去看原大师,现在还没出来呢。
&rdquo
苏微心里有些不安,想起了黄泉和紫陌,又问:&ldquo下午来的那两个外地客人呢?他们的伤好一点了吗?有没有找医生替他们看看?&rdquo
&ldquo啊?那两个人呀?&rdquo喜婆想起来了,道,&ldquo原大师有让人去找医生来,还把他们请到内堂去坐了&hellip&hellip不过后来新郎官喝醉了,大家乱作一团,也就没人管这事儿了。
&rdquo
&ldquo是吗?&rdquo不知为何,苏微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洞房门口,喜婆替她推开了门,说了一声&ldquo洞房花烛,好好安歇&rdquo,便笑着识趣地走开了。
&ldquo重楼?&rdquo苏微收回了心思,低声呼唤。
映入眼帘的是房间里的两支红烛,灯光摇曳,映着满堂的大红色,显得喜庆至极。
那一刻,她有一种幻觉,似乎看到那个惫懒又狡黠的家伙正躺在床上等她,摇晃着手里的枕头,扬扬得意:&ldquo从此后,我要当家做主!&rdquo
好吧,被你抢到了,那以后都听你的好了。
如果这样说,他会不会不生气了?
苏微一路想着要怎样安抚他的情绪,推开了新房的门走了进去&mdash&mdash然而,房间里面酒气浓烈,到处都是被推倒的东西,显然是有人踉踉跄跄在里面走过,发泄似的摔了满地。
洞房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原重楼不见了,连蜜丹意也不在里面。
房间里没有打斗的迹象,床上的枕头不见了,地面上有斑斑的血迹。
有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上面写着三个字:水映寺。
落款是:萧停云。
&ldquo重楼!&rdquo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失声惊呼,脸色苍白。
是的,她怎么会以为萧停云会这样放过她?他带着楼里所有的精英,不远万里来了这里,肩上背负着听雪楼的命运,怎么会凭着一两句话,就放她远走高飞?
这个江湖的残忍和复杂,她竟然忘了!
她全身颤抖地握紧了那张纸条,僵硬地沉默了片刻,忽然一顿足,连身上的喜服都来不及脱,转身朝着水映寺的方向一掠而去!
这一场宿醉,似乎是过了一百年那么长。
原重楼醒来时,只觉得头痛如裂,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手里捏着一个枕头,眼前晃动的还是跳跃的火光。
怎么,是喜宴还没结束吗?还是&hellip&hellip迦陵频伽回来了?他呻吟着,想撑起身推开窗吐一下,却忽然发现整个身体不能动。
&ldquo你醒了?&rdquo一个声音在问他,&ldquo要喝点水吗?&rdquo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清冷而好听,带着矜持的贵族气。
那一刻,他瞬间清醒过来。
烛影摇红,灯下坐着一个白衣公子,正看着醒来的他。
那个人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目之间有一股从容凛冽的贵族气,虽然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却没有丝毫的狼狈之色,反而有一种令人不可轻视的高高在上之感。
&ldquo是你!&rdquo他只看了一眼,脱口而出。
那人微微一震,问:&ldquo你见过我?&rdquo
&ldquo是。
&rdquo原重楼定定地看着这个人,眼神激烈而复杂,多少年前的记忆恍然浮现,忍不住冷笑一声,&ldquo拜你所赐,我的右手废了。
我一辈子都记得你!&rdquo
萧停云微微一惊,看到了他右手上的那一道刀痕。
然而他再看了看这个新郎官的脸,却是完全没有记忆,并不像是自己曾经的对手。
&ldquo我就知道你一早忘了。
&rdquo原重楼微微冷笑,眉目之间掩不住的讥讽,&ldquo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句:十年前,腾冲驿道边的亭子里!&rdquo
萧停云看着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年和苏微联手追杀梅景浩的情景,不由得恍然:&ldquo原来是你!你就是那个&hellip&hellip那个路过的玉匠?&rdquo
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人,喟然长叹,&ldquo难怪阿微她&hellip&hellip&rdquo
&ldquo真是贵人多忘事。
你在中原,想必是个大人物吧?&rdquo原重楼冷笑起来,顾不得自己的性命还在对方手里,竟是恢复了一贯的毒舌,说得又冷又刻薄,&ldquo一刀就把人的手废了,转身压根就记不起来了&hellip&hellip呵呵。
&rdquo
&ldquo阿微杀的人,比我只多不少。
&rdquo萧停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怨恨,却是淡淡的不动容,&ldquo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压根不知道&mdash&mdash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可以俯就你,可你,真的配得起她吗?&rdquo
他说得冷锐,毫不留情。
原重楼的眼神闪了一闪,却忽地冷笑起来:&ldquo至少在她孤身来到异乡、毒发快死的时候,是我陪着她去了雾露河!&rdquo
萧停云微微一震,沉默了下去。
&ldquo怎么,说到痛处了吧?&rdquo原重楼冷笑,&ldquo虚伪。
&rdquo
&ldquo我有我的难处。
&rdquo萧停云忍不住辩解了一句,随即大概觉得和他说这些有些多余,又沉默了下去,不再继续说,&ldquo我不会和你多说,我只要和阿微交待。
&rdquo
&ldquo难处?什么难处会比她的命重要?&rdquo原重楼讥诮地看了看他,忽然笑了一声,&ldquo哟,你的手臂怎么也断了?还断得这么彻底,真是老天有眼,一报还一报&hellip&hellip&rdquo
唰的一声,一道寒光闪过,中断了他的冷嘲热讽。
夕影刀带着淡淡的惨碧色,压紧了他的咽喉。
&ldquo十年了,终于又看到这把刀了&hellip&hellip&rdquo原重楼倒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因此闭嘴,抬眼看着他,眼里露出了一丝复杂的冷笑,&ldquo你当时真应该直接一刀把我杀了。
&rdquo
&ldquo我现在也可以把你一刀杀了。
&rdquo萧停云冷冷道。
&ldquo好,来呀!怕你的话,我就不是男人!&rdquo原重楼却被他激得冷笑起来,忽地挺起身,将咽喉往刀锋上送了一送,&ldquo有本事,就在这里把我杀了!&rdquo
夕影刀往后迅速地退了一寸,才堪堪没有割破他的咽喉。
萧停云抽身而退,将速度控制得妙到毫巅,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不会武功的人&mdash&mdash这个玉匠,难道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而原重楼也在灯下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奇怪神色。
两个男人在灯下相互打量,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渐渐凝结出一种奇怪而压抑的氛围。
&ldquo真是奇怪。
&rdquo终于,萧停云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往后退了一步,将刀从他的咽喉拿开,&ldquo区区一个玉雕师,居然也有这样的眼神?阿微看上你,果然不是没有理由。
&rdquo
他放缓语气说这样的话,已经是尝试着缓解两人之间对峙的情绪。
然而,原重楼却并不领情,看着周围,哼了一声:&ldquo你们这是把我弄到了哪里?&rdquo
&ldquo水映寺。
&rdquo萧停云回答。
&ldquo迦陵频伽呢?&rdquo他又问,&ldquo你们到底想做什么?&rdquo
&ldquo她应该马上就来了。
等她来了,就可以放你走。
&rdquo萧停云低声,&ldquo我只是想要让她回到听雪楼而已,可她却鬼迷了心窍,非要留在这里。
&rdquo
&ldquo你打算拿我威胁她?&rdquo原重楼忍不住冷笑起来,&ldquo真是好大的本事啊!&rdquo
萧停云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黯然,叹了口气:&ldquo此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得和两位说一声抱歉&mdash&mdash但你要知道,她不是你的迦陵频伽,她是血薇的主人,远比你想的要出类拔萃。
你配不上她&hellip&hellip你总不能让她那双手一辈子拿劈柴刀吧?&rdquo
&ldquo闭嘴!谁说我配不上她?&rdquo原重楼终于被激怒了,&ldquo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拜堂成亲了!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说三道四!&rdquo
&ldquo那又怎样?&rdquo萧停云冷然,&ldquo她一看到血薇,还不是立刻扔下了你?&rdquo
原重楼猛然一震,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抬起头,死死地看着萧停云,眼里流露出极其奇怪的表情。
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