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势迫(3/5)
也曾来过,亲眼看到了那宽大的骆驼蹄印。
嘿嘿,能和袁老大放一放对的人物终于出世了!兄弟知道这件事后,就先做了一件事。
”
他目光往众人脸上一掠:“我飞鸽传谕文府外围诸弟子,叫他们向江湖上传一句话——说骆寒已放出话来:一剑西来,相会一袁,秋末冬至,决战江南!”
这最后四句他念得极紧凑,语意简断,听起来也更富刺激性。
他说到这里似十分兴奋,又走到莫余桌前,不用杯子,而是端起小酒壶揭开盖,把余酒一齐倒入口里。
哈哈笑道:“王大哥,你还问我相召诸位前来所为何事——诸位,这些年大家受缇骑的气也都受够了吧?”
水榭外就有几人哄然应道:“毕少爷,你就说怎么干吧。
我们是早受够了!”
毕结的目光就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然后,“啪”的一声,把酒壶摔在了地上,口中冷笑道:“我知道,在座诸位不少人受到缇骑挤压之后,都曾到文家求我老爷爷文昭公给个公道。
我外公也曾说:‘公道会有,但要等机会。
’”
他走到槛前,一拍栏杆:“现在,机会来了!天下再找不出一只快剑可以这么锋利地撕开缇骑的铁幕。
嘿嘿,只要有种的没忘记当年缇骑折辱的人就请听着——我,毕结,代文府外堂宣布,‘倒袁之盟’就此成立!从今日起,我们要大干一场了!”
栏边,猛地一阵逆风吹起,吹得毕结衣裳飘飘。
小六儿不由打了个抖,他看见槛内槛外,不少人脸上面露狂喜,但也有很多人面上所露的喜意并不慈善,却是目含凶光。
那是他所未见过的人性带攻击性的一面,不由心里就一抖,一只小手紧紧抓住耿苍怀的衣襟,久久不肯松开。
却听那边赵旭低声道:“大叔爷,这毕结是什么来路,说话敢这么大口气?”
他言下甚是不忿。
他叔爷赵无量含笑道:“我给你讲过湖州文家吧?这一家人曾出过一门六尚书、父子九翰林的佳话,在朝在野都极有势力。
如今文家人因南渡之乱在朝廷中势力大减,但家中犹有文正则一人在朝中提领工部兼任太子少傅,整个家族在南渡后势力就大半集中于江湖上了。
有‘在野宰相邸,江湖卿士家’之称。
家中有一太公,人称文昭公,他可是江湖闻人,成名至今已垂六十年。
自从文昭公隐遁,不理常务,如今他们家中在江湖上主要有三股势力。
一则为文家山阴别院的院主文悠子,提领山阴别院,深藏如晦;一则是文府正派文翰林,独掌文府内堂,位高权重,令人侧目;另外就要算文府外堂,遍交江南六省十三路英雄豪杰的这个毕结了——你说他说话的口气如何会不大?”
却听那海上巨寇王饶哈哈大笑道:“毕堂主,我王饶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缇骑这十年来也尽张狂得够了。
”
当日他称雄舟山近海。
如果不是有袁老大的势力外张,只怕至今仍横行无忌,所以恨缇骑恨得最是牙痒痒的,这时也第一个表态。
毕结冲他一笑,道:“诸位,都可曾想到过这样一个道理?不只舟山王兄,在座的哪位不是曾称霸一方的豪士,要么就是泽被数代的世家。
为何缇骑一出,就当者披靡,无与争锋?从此诸位或只能束手于萧墙之内,或被迫远避于草莽之中。
部下崩离、义仆星散,非复当日豪情。
”
——要知当日南渡之初,局面极乱。
一时大江南北,多有世家巨族凭其名望,巨寇凭其魄力,招募部下,纠集乡曲,称雄一方的。
直到局面稍稍平定,他们多已坐大,朝廷也就不能不在好多地方的民政,甚至国家大策上迁就于他们。
直至十年前袁老大入主缇骑,异军突起,三年之间竟组织起一股势力,薄豪门、伐世家,逼得他们不得不谨依法度,散尽部曲,更别说一干江湖绿林中的巨寇悍匪了。
一提起这事,在座之人不由不对缇骑恨之入骨,都齐齐盯着毕结,毕结却一字一顿地道:“是因为组织,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也曾就此求教于我外公文昭公。
最后得出的答案是:因为组织。
袁老大非同常人,其手下之人,组织严密。
而他在朝在野,竟能纠结起官、绅、士、商诸般势力,握成一拳,是故其锋头所指,沛然难御。
我外公文昭公曾对我说:‘如不计利害,只就能力来讲,我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袁老大。
旁人能如他这般深刻坚忍,却必难如他般能有容人之量;如他这般有非常之度量,却也不能如他般深刻坚忍。
’以他用冯小胖子为缇骑都尉就是一例。
冯小胖子此人诸位想必也知,不过空心大少一个,必不合袁老大脾气。
但袁老大用此一人,却几乎尽得冯侍郎一派的实力支持,间接与秦丞相之间也有人调和。
他综合各派之能为,由此可见一斑了。
至于冯小胖子为人,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于他也不过是癣疾之患,所以,他能忍。
”
耿苍怀听至此默然一叹,心下道:他们高居庙堂的人当然可以把冯小胖子视做笑料,或仅一癣疥之患。
但耿苍怀行走江湖,见多了被冯小胖子之流欺压的人,其悲吟苦啼,愤懑无由却绝非可一笑置之的。
至于被害得家毁人亡,妻离子散的更是大有人在。
对于他们,冯小胖子可不是什么癣疥之患,他几乎就是个天——一个笼罩于他那一乡百姓上空黑压压、乌沉沉、令人窒息却无从逃避的天。
一想到瞎老头儿、金和尚诸人的遭遇,耿苍怀就觉一股怒气从心头生起,他不服这些坐而论道之辈、不服袁老大、不服这个社会之处——就在于此。
小六儿见他目光棱塄。
其鲠直忧愤之处,只让人觉得大义凛然。
这种豪侠神态不由就深深地印入了他童稚的脑海。
毕结道:“所以,如果我们真要对付袁老大,就不能如以前一般松散结盟,组织涣散。
如今是个好时机,秦丞相不奈袁老大之坐大,口中不说,暗里已对他屡有微言。
我外公文昭公也对我们三人暗示过准备的意思。
这次骆寒弧剑既出,消息还没传开,但一旦传出,必然天下震惊。
缇骑根基,只怕要晃上几晃了。
我曾飞鸽讨教我外公的意思,家外祖说……”
想来他外公在座中诸人和他自己心中,份量都极大,所以毕结引到他外公的话时特意顿了一顿,用目光一扫众人,才开口道:“家外祖说:看来,这一仗是免不了的了,不管是不是时候,不管胜败,第一仗总该试试了。
”
说着,他一拊掌:“何况,这正是个机会!就叫骆寒剑挑袁老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不管谁伤,嘿嘿,最后杀受伤的虎总比杀没受伤的省力多了。
”
座中有人道:“挑动两虎相争固然好,只是,那个骆寒真的肯吗?他真的想挑袁老大的场子吗?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毕结已笑道:“这不是他肯与不肯的问题——他已伤了袁老二,这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袁老大现在要事极多,他可能想不理。
但骆寒已杀了他七个缇骑都尉,天下震动,有这么多人在旁观看着,他不立即杀骆寒以立威,就不怕天下大乱吗?今后他又如何令行天下?何况——那骆寒纵想住手,有我和在座的诸位帮衬着,他停得下来吗?听说他也就只二十二、三岁年纪,精心剑道,不涉世务,少年意气总该不少的。
不光是这,他别的弱点也总该有的。
有诸位这么多老江湖在,加上在下,能让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回塞外算了?”
座中早有不少人与他心思一般,闻言不由一笑。
只听毕节“嘿嘿”笑道:“嘿嘿,他纵此心无挂,但进了江南,又是这么一条能掀起万丈惊涛骇浪的大鱼,你我虽无东海安期生钓鳌之能,但能由他就这么自由来去么?”
言下,颇有以布网垂钓的渔人来自许之意。
赵旭望向他,只见毕结负手看天。
一天灰蒙蒙的雨中,站在水榭中的毕结昂昂然睥睨一世。
赵旭不由皱眉道:“大叔爷,他们怎么不知道三大鬼的事?骆寒不是叫三大鬼传话给袁老大了吗?——说是今年没空,明年此日,再约时地,剑论生死。
照江湖规矩,这事要结也要等明年吧。
”
他叔爷却微微一笑:“因为有人不想让那三大鬼传这个话儿,袁老大也听不到这个话了。
”
赵旭奇道:“谁?”
他叔爷微笑道:“你以为叔爷除了补船旁观外就闲着,什么也没做吗?那晚,叔爷捡了个剩,乘人之危,已把那三大鬼逐回江西龙虎山了。
”
赵旭一愕,不知他一向澹泊的叔爷为何行此,难道一向不理江湖之务的叔爷也要被牵这场烦难?
为了不让三大鬼传话,甚至不惜得罪张天师,这个赌注下得不可谓不大,难怪三叔爷这几天都不在了。
只听赵无量低声叹道:“我老了,一年的时间太长了,我没有多少一年的时间好等了。
何况……”他摸摸少年的头:“在我活的一日,还想和你三叔爷看着你坐进龙庭呢。
”
他这话语音颇轻,赵旭也没在意,他在想另一个问题。
停了一会儿,不由又问道:“可是,那骆寒说不定已经走了。
”
赵无量一笑:“他哪里能就走了——你以为你无极叔爷在做什么?闲转吗?哼哼,他这一剑,已搅得江湖中风云激荡,如那毕结说的,他想要就这么走,有那么容易吗?别人会答应吗?”
赵旭闻言,又是一呆。
却听水榭外有一人慢声细气地道:“却不知这组织该是个如何组织法,毕堂主你给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