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章三 惜美人(2/5)
个大红庚贴交付与一个和自己萍踪偶遇、却由此牵连终生的人了。
只是、当此局变,辰龙,他、还记得当年的这么个玩笑约定吗?
记得的话,又会赶来吗?
吴四没有说话,重又低头细细品起他那支箫。
箫音游离飘荡,如这个乱世中不确定的生与不确定的一切。
他偷眼看向萧如,只见她脸上的容光半是怅惘半是红艳。
聪颖如她,原来也有破不了的一念之执啊!萧如欲嫁袁老大,抛开因秦相之事开罪九姓同门之人的事不说,阻碍亦不少——只为她自幼与文府文翰林曾订过亲。
这些年她一直拖延未嫁,文翰林因当年情事对她有愧,也不好催。
如果就是这么拖延的局面倒也罢了,她若公然与袁氏结缡,背弃幼时婚约,以文府的自尊心,这事无论如何不会就此坐视的。
袁老大也为不想公然和文家人翻脸,所以他们这段情缘才会耽误多年。
钱老龙却一拊掌,目光如有深意地看向萧如:“萧家侄女,你倒也真说得上矢志靡他了。
”
萧如轻轻一叹:“可能吧。
我心固非石……”
我心非石,不可转也;
但——“君情定何如?”
她望着酒楼东面。
那东头远处的镇江就是以天下大事为己任的辰龙近日驻脚的所在了。
而君情——定欲何如呢?
那边钱老龙已点了一桌好菜:烂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南都拨心面作槐芽温淘糁;襄邑抹猪,炊共城香稻;蒸子鹅,斫松江鲈脍——这是《东坡志林》里的一道菜谱。
钱老龙呵呵笑道:“算你们有口福,我刚听人推荐了,就叫这儿的人做了这些个,可叫你们给赶上了。
这还是东京全盛时的食谱,两位尝尝滋味如何?”
萧如正用匕首割那同州羊羔。
她皓腕微露,就见她腕上露出了一块古玉,那玉的模样颇为奇怪,并不是镯,而似一种信符,用五彩丝带系了。
钱老龙目光就被吸引住。
他一呆,一抓萧如手腕——他是个男子,可一向并不避讳嫌疑。
萧如也由他抓住。
钱老龙已凝声道:“皓腕玉镯才女佩,江湖一吻怅平生——小萧儿,你已练就了‘一吻江湖’?”
萧如面上灿然一笑。
吴四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怔怔而望,隐隐猜知他们说的定是他们门户之事。
只听萧如笑道:“不小心露了出来,倒叫你老看到了。
”
钱老龙却颓然向椅背一靠,喃喃道:“你倒真是肯下功夫——这功夫很伤自身的,练来大是吃亏。
小萧儿,你敢佩这镯,是不是曹祖师的这门绝顶功夫你已有所成?”
原来曹王孙当日所传有此一功,但不是什么人都练得的,这块玉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佩的。
那功夫看来已多年无人练成。
萧如微微一笑:“我不吃亏谁吃亏?还记不记得当年流传过的东京卖饼的故事?”
她似不想提及身上所修的这门绝传功力,所以故意用话岔开。
钱老龙已复常态,哈哈一笑:“什么故事,你说你说。
”
江船九姓中,原以萧如见识广博。
钱老龙人虽老,却一向最喜听萧如讲故事。
因为得其一言,常令满座如沐春风。
只听萧如笑道:“说是东京当日,食风极盛,光饼子就有火烧而食的、水沦而食的、蒸煮而食的不下百种。
当日的小贩为求好卖,叫卖的言语颇多诡异。
曾经有一个卖‘环饼’的,常常不言自己叫卖的是何种食物,只是在街巷里弄间一声声哀呼,叫喝:‘吃亏的就是我呀’。
旁人好奇,都过来看,倒做就了他的好生意。
”
钱老龙一愕,他于这些言语双关之话并不擅解。
却见吴四已微微一笑,已经明白。
钱纲怔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吃亏的就是我!——那环饼形如满月,可不是越吃越‘亏’的?”
只听萧如笑道:“偏偏当时正巧昭慈皇后惨遭废黜,在瑶华宫居住。
而那小贩每每到这瑶华宫前,依旧搁下挑儿叹息着说这句话。
旁人还没觉什么,开封府衙役们却好生怀疑,以为他做不平之鸣,欲为骚乱,终究把他逮捕入狱——竟想成他个大狱,以立奇功。
最后他们才明白过来,足打了一百大棍才将那卖饼人放出。
那小贩出来后就不敢再这么叫了,只是每一歇挑儿,就抚摸着那根扁担哑叹道:‘且歇一歇这根棍吧’,倒象是他当日挨打时叫的了。
”
钱老龙不由大笑,吴四也自微笑——萧如但有所言,无不有味,与之同座,真是得趣。
萧如的脸上却没什么笑意,只是礼貌地陪笑了下,脸上反隐现出一种哀痛。
半晌她拿起面前那盏花雕呷了一口,轻轻道:“虽只是个小事,却也说尽咱汉家故事了。
”
——那小贩的机巧一呼,那衙役的无端成狱,那昭慈皇后的“吃亏的就是我”,以及最后那无来由的棍打……她眼中如有沉痛,联想起那史不绝书的汉家故事,让笑着乐着的钱老龙与吴四也觉心中哀凉起来。
他们注目阁外,似是这个时局,这个楼下,怕也正不知有着多少小贩们在呼叫:“且歇一歇这根棍吧!”
忽听楼下喧闹起来。
钱老龙一愕。
这顺风古渡本是个他开盘立舵的紧要处所在,如何会忽然这般喧闹?
然后就见有一个手下人登登登地跑上楼来,却是“老龙堂”的子弟。
那人附在钱老龙耳边说了几句,钱老龙就面色微变。
他不自觉地极快地看了萧如一眼,才回眼低声吩咐道:“告诉孙老大,如果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就只管观望,切勿轻动。
”
那人领命便下去了。
萧如已觉察不对,注目钱老龙,猜知此事多半与己有关。
钱老龙避开她目光,欲岔开话,萧如却直直问道:“可与我有什么关联?”
钱老龙叹了口气。
萧如的眼光还是直盯着他。
钱老龙心中一叹,看来没人能避开这女子的疑问了。
只有道:“也算,也不算。
——袁老大最近可是连挑了几次苏北庾不信的盘子?”
萧如听米俨说过,当下点点头。
钱老龙一叹道:“那就对了。
庾不信的报复来了!”
萧如一愣。
就在这一愣的工夫,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