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天医星来也(3/4)
间和精力;若说诊治一些寻常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当然绰绰有余,但是真要对付起顽疴痼疾,往往费许多手脚亦非必见实效。
也正由于业艺上有这样的分别,吕门医常以汪家医甘为皇室贵族之鹰犬为耻,汪家医也常以吕门医不图本职分内之精进为辱,双方逐渐就其异流之实而舍其同源之情,甚至成了互不来往的对头。
话说咸丰八九年间派赴江宁任事的总督何桂清不意如何得了个怪病—每顿饭可吃斗米,却日渐消瘦,形如骨立。
一般医者皆诊之为“消疾”,也就是糖尿病。
这消疾是慢性病,须假以时日,徐而图之。
可何桂清是个急性子,声言若不在半月内把他治好,便将医者下狱治罪。
这样一来,江宁以迄苏杭一带名医都扃门闭户,藏匿不出。
谁敢拼一个身陷囹圄的下场、还砸了自己的招牌呢?偏偏这时节从洛阳来了个汪家医的传人,单名一个馥字,号荔园先生。
他也是自叶桂以来第一个敢以天医星三字自况的狂士。
人已经是五十开外,但是唇红齿白,若妇人好女,望之不过二十许人。
他可是自己登门求见总督来的。
汪馥一见着何桂清的面,二话不说,即自袖筒中取出个镶金珐琅瓷制成有如鼻烟壶似的小瓶儿来,又从腰间衣带前端扯下一截丝绳,当场打了个结子,前尖后团,两侧下方左右还各有一个鼓凸凸的物事,看起来就好似一只趴伏着的蟾蜍,只这蟾蜍的吻尖仍牵着三尺多长的一截丝绳。
这么一出手,只在几个吐息之间。
何桂清尚不知究竟,却听汪馥急声道:“眼下是巳时三刻,若不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这蠢物降住,制军恐怕还要再受十天半个月的折腾。
来,请制军下座,且摒去闲杂人等。
”
何桂清自恃粗豪壮勇,哪里会在乎一个医道摆布,心下还颇以关云长刮骨疗毒之际仍能与人对弈这样的典型风范自诩。
于是一挥手,将厅堂上的排场都撤了。
自对汪馥昂声训道:“你手里捏着拿着的可是本帅,不是旁人,小心伺候了。
”说着下座趋前,仍一副威武神气。
汪馥却请他盘膝坐下,再仰脸朝天,状极不雅。
何桂清无可奈何,只得照做。
但看那汪馥一手持起丝绳的一端,一手将小瓶儿里的粉末撒在蟾蜍结上,同时喊了声:“请制军张嘴!”何桂清闻言不疑有他,才把嘴张开寸许,汪馥已将那蟾蜍结投入他嘴中。
何桂清只觉一阵沁凉舒爽,不经心往下吞咽了一口吐沫。
那边汪馥道声:“着!”登时掌心顺丝绳递出一股绵绵软软的内力,又将蟾蜍结推下尺许有余。
何桂清自患病以来,从未感觉到如此心宽意弛、腑脏轻活,当然为之一乐,正想叫声好,耳边却听汪馥道:“请制军闭目凝神,念兹在兹的只是方才这只小蟾蜍—无论有什么动静,都请制军不要睁眼。
”何桂清口中唔唔称是,依言观想起那蟾蜍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忽然腹中一阵骚动,如百尺波澜、峰峰推挤,又似千鼓膨亨,橐橐争鸣。
何桂清腹中那蟾蜍结却有如活过身来、左闪右跳,在胃囊里扑纵腾挪得好不欢快。
接着,底下的肠子便似叫人用极大的劲力自两端向外一扯,何桂清再也忍它不住,“哇”的声狂叫出口,同时睁开了不该睁开的眼睛—这一看,看坏了—却见他嘴里跳出一个约莫有饭勺般大小的蛇头来,底下连着条赤不赤、黑不黑,浑然裹着亮油腻血的一条蛇身。
何桂清连一声也没再哼出,当场晕死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来时,魂魄还在爪哇国,底下却拉了一裤子稀屎,而汪馥则气定神闲地盘膝坐在他的身侧,左袖筒外缠着那条蛇—显见已然死了。
但是于何桂清而言,那一刻的感恩之心却远不及羞辱之念来得既强且炽。
试想,堂堂一位总督被自己吐出来的一条怪蛇吓得屎尿齐流,这要是张扬出去,制军大帅的尊严威仪该如何收拾?汪馥却见不及此,犹沾沾自喜地述说这蛇的来历:“想来制军大约是生饮了山泉之水,容这蠢物入腹,幸得敝门这小小的红丝蟾蜍引蛇出洞;否则吃喝下肚的粒米滴油都耗在它的身上,制军纵使神武盖世,怕也活不过今年中秋的。
”
何桂清果然没让汪馥活过当年中秋。
他设了个局,让汪馥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