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疏寮客到稀(2/5)
是虚靖天师门下?”卫玄隽道:“天师派门下自然没有,虚靖天师门下更加不会有。
”许玄初道:“你说天师派门下没有小人,却又说我是小人之心,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把我许玄初当作天师派门下了?那又何必叫我许师兄?”卫玄隽语塞,一张白净面皮登时胀得通红。
秦渐辛大乐,心道:“这姓许的倒是能言善辩,有机会与他斗斗口,定然有趣得很。
”傅龟年忽道:“卫道长,适才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姓傅的恩怨分明,那姓卢的中了我的幽冥鬼火之毒,解药便在这里。
接住了。
”说着左手一扬,将一个寸许见方的小包向卫玄隽掷去。
卫玄隽伸手待接,童玄境忽然斜刺里伸过剑来,将那小包平接在剑身上,斜斜向傅龟年瞥来,却不说话。
傅龟年冷笑一声,说道:“你怕上面有毒么?哼哼,我傅鬼王若是当真要下毒,你便是用剑接,现下也早已去见那姓常的牛鼻子了。
卫道长,解药我是给你了,你敢不敢用,却在你。
”卫玄隽哈哈一笑,伸手抓过那小包,说道:“这解药是内服还是外敷?”傅龟年道:“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七日之内,那姓卢的便可复元。
我欠你的人情,便算是还过了。
”卫玄隽更不迟疑,撕开小包,便向卢玄音燎泡上倒去。
童玄境低声道:“卫师兄,须防有诈。
”卫玄隽一面给卢玄音敷药,一面道:“我信得过傅鬼王。
若是卢师兄有什么不测,我赔他一命便是。
”说着将另一半解药送入卢玄音口中。
童玄境心中好生不以为然,却也不便再说。
傅龟年哈哈大笑,说道:“卫道长,天师派中,也只有你还有点英雄气概。
比那姓常的强了百倍有余。
佩服,佩服。
”许玄初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卫玄隽忽地长剑出鞘,飘然跃出,朗声道:“傅鬼王,在下适才阻常师兄出手,乃是为了天师派和常师兄的令誉着想,却不是有心要相助鬼王。
鬼王自也不必领我的人情。
承蒙鬼王慷慨赐药,乃是在下欠了鬼王的人情。
按理说,在下实不该再向傅鬼王索战。
但常师兄的仇不能不报。
在下斗胆,向傅鬼王领教。
”
傅龟年笑道:“好说好说,卫道长请。
”他口里说得轻松,却丝毫不敢怠慢,深深吐纳一口,铁拐虚点,左掌微垂,已是蓄势待发。
卫玄隽正待进招,山门外忽然隐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梵唱,声音虽细,听在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那声音来得好快,卫玄隽才一错谔,声音已到了碧火之后,渐渐越来越轻,将逝未逝之际,一个柔和的男声缓缓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傅鬼王,你歇歇不好么?”跟着身形飘然从碧火间穿过,泠然御风一般,已站在傅龟年和卫玄隽之间。
卫玄隽凝神向那人打量,只见那人中等身材,头上无发,点着九点香疤,足踏芒鞋,颈挂佛珠,似是个和尚,但身上却穿着一件白色道袍。
这身打扮本来甚是古怪,但穿戴在那人身上却显得自然无比,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脸上肌肤光洁,更无一丝皱纹,隐隐似有宝光流动,瞧不出多大年纪,只是眉宇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叫人一见之下便不由自主的心生安详宁静之感。
傅龟年本来一直颇为镇定,先前在林门三子围攻之下,性命虽在呼吸之间,仍是神色自若。
这时见到这人,陡然张大了嘴,半晌合不拢,右手铁拐在地上重重一敲,身子已纵起一丈五六尺高。
卫玄隽只道他又有什么厉害招式,忙挥剑护住全身要害,却见傅龟年落下地来,破口大骂:“早知道是和你这老妖怪一路,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来。
王宗石那兔崽子自己躲到哪里去了?明知道老子见了你就想吐,还派你这老妖怪来碍手碍脚,这不是存心要老子好看么?”
那人仍是笑容可掬,慢条斯理的道:“王右使不过让你来和天师派的道长们开个玩笑,谁知道鬼王你竟如此胡闹,不但跟人动了手,还闹出人命来。
我再不来可不成了。
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兄弟,总不好意思由着你给人乱剑分尸吧。
”傅龟年用力向地上吐了口痰,大声道:“老子宁可给人乱剑分尸,也强似看见你那张死气活样的臭脸。
有你这老妖怪在的地方,老子绝不多呆。
你慢慢陪这群牛鼻子玩罢。
”口里骂骂咧咧,拄了铁拐,便向山门外而行。
玄字辈诸道怎肯放他就此便走?许玄初大声道:“傅老鬼,你给我站住了!”手指才触到剑柄,忽见那人左脚随随便便迈了一步,站的方位古怪之极,无论自己如何向傅龟年出手,非将破绽尽数卖给那人不可。
眼角向卫玄隽瞥去,却见卫玄隽长剑微微颤动,显然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原来那人这一步迈出,竟是同时封死了两人追击的去势。
本来若是两人一起出手,那人最多只拦得住一人,但许玄初和卫玄隽互有心病,谁也不敢妄动。
微一犹豫之间,傅龟年已去得远了。
晏玄机在林门一系中年纪最长,听得那人与傅龟年对答,早知那人也是明教中人。
但眼见那人丝毫不露敌意,却是不便出手。
眼见傅龟年已然去远,只得回头向洪玄通望了一眼,向那人道:“这位大师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含笑道:“老衲俗家姓仇,这姓姓得不好,火气太重。
是以我自己给改了个名字,叫做仇释之。
生平最喜欢的,便是给世人化仇解怨。
闻得傅鬼王和几位道长结了仇怨,这便来化而释之一番。
能不能当真释得,却只有看各人的缘法了。
”
晏玄机道:“原来大师便是十二法王中的净土莲花王,贫道久仰大名。
”仇释之含笑道:“净土莲花王什么的,乃是教中兄弟见我执掌白莲宗,是以玩笑戏称而已,当不得真的。
其实若当真到得净土,见得莲花,已是常乐我净的果位,恩仇富贵,早已如水上浮枢,又怎须称一个王字?”晏玄机道:“听说阁下也是三清一脉,仇道人之名威震江南,却是几时入的佛门?”
仇释之道:“道长乃是林真人座下法侣,这话说来却有些得罪。
老衲少年时乃是佛门弟子,却只是为了衣食才剃度,并无真正向佛之心,后来年长之后便做了道士。
只是当年林真人说动道君皇帝,强要天下崇道辟佛,其时老衲正当盛年,火气甚大,一怒之下,反而又入了佛门。
现下想来,林真人固然霸道了些,老衲自己却也太过着相,思之汗颜无地。
”
许玄初听他言语中对林灵素颇有微词,插口道:“先师当年献议辟佛,无非见到佛门中太多如大师这般,因衣食而出家的和尚,却没来由的糟踏了身体发肤,父精母血。
这才要天下和尚留起头发来穿道装,原是一番好意,怎说得上霸道二字?”仇释之向他瞧了一眼,仍是含笑道:“许道长说得是。
老衲当年原是自己不识抬举,反将林真人的好意当作霸道了。
是老衲的不是。
”说着向他一稽首,行的却是道家礼节。
许玄初见他没半点火性,竟是乖乖低头认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反自己呆了一呆,才道:“你做和尚也好,做道士也好,原是你自己的事。
便是你改入魔教,去拜那外国的邪魔,也是你自己自甘堕落,旁人原也管不着。
但你既然帮那傅老鬼逃脱,常师兄的性命就只好着落在你身上。
”晏玄机眼见许玄初越来越是咄咄逼人,实是大失林门高弟风范,不免教张门一系瞧得小了。
但想这仇释之一味谦恭和气,多半是有意拖延时刻,不知背后更有什么阴谋诡计。
若是许玄初能激得他动怒出手,倒也不失为良策。
是以虽然微微皱眉,却不出声劝阻。
仇释之脸上仍是笑容可掬,说道:“天下教派虽然门户有别,宗旨却无二致,无非导人行善去恶而已。
人言老聃西出函谷,便化为西方释迦牟尼佛。
三清本是一炁所化,安知火圣明尊不在其例?老衲此来,原有化解诸位道长和傅鬼王仇怨之意,但诸位道长从与不从,却在诸位自己一念之间,老衲怎敢相强?”许玄初冷笑道:“我只道只有名门正派才有伪君子,想不到连魔教之中也不乏其人。
你既说不敢相强,从我等自决,适才怎又阻我追那傅老鬼?”
仇释之笑道:“老衲虽身在明教,却既是和尚也是道士,与傅鬼王固然是同教兄弟,和许道长又何尝不是?所谓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