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残梦入潇湘(3/5)
而降。
俘获大海鳅船二十六艘,小海鳅船二十二艘,粮草辎重,连弩军械,不计其数。
杨幺见粮械已然足备,心中甚喜,便依秦渐辛之意,将六千余名降卒编入军中,分拨心腹教众统御。
杨幺又传下号令,命降卒尽数尊信明尊,从此为明教教众,与旧有部属一视同仁,严禁歧视虐待。
于是众心归附,大圣天王之名威震三湘。
众人连日辛苦,好容易凯旋而归,这晚在城寨之中大摆庆功宴席,说不尽的肉山酒海。
宴席之上,杨幺便推秦渐辛坐了首席,没口子称赞秦渐辛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众人鱼贯向秦渐辛敬酒,誉词如潮。
秦渐辛听在耳中,只觉飘飘然如在云端,他酒量本来平平,仗着内力深湛,更不推却,酒到杯干,甚是尽兴。
待得席散,冷风一吹,酒意涌将上来,在城寨中乱走,竟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昏昏沉沉挨了半晌,只觉胸口烦恶,随手扶住一根木柱,便即大呕不止。
一番搜肠刮肚,好容易觉得脑中略醒了些,抬头看时,却在城寨西首,正是夏诚住所之外。
秦渐辛见大门之外尽是自己所呕的污秽,心中略觉惭愧,却喜无人瞧见,倒可保得今世卧龙令誉不毁。
正要风紧扯乎,却听大门咿呀作响,一人步出,却是杨幺,见秦渐辛在此,微微一怔,尚未开口,秦渐辛已抢着道:“适才有个弟兄喝多了,在这里吐得一塌糊涂,我才将他赶走。
早知杨天王在此,我也就不越俎代庖了。
”
杨幺点了点头,随口道:“秦公子是读书人,不必和那些粗胚一般见识。
这便回去歇息吧。
”秦渐辛一抬眼间,忽见杨幺面有忧色,奇道:“官兵已退,又得了许多降卒辎重,怎地杨天王不高兴。
”杨幺摇摇头,苦笑道:“也没什么,夏龙王伤势恶化,许多年的老兄弟,有些担心罢了。
”
秦渐辛一惊,道:“夏龙王好端端的在这里疗养,怎会突然伤势恶化?”杨幺不答,只道:“天有不测风云,秦公子不必担忧,夏龙王内功深湛,修养些日子也就没事了。
”秦渐辛听他言不由衷,更是起疑,道:“在下略通医道,待我为夏龙王诊视一番罢。
”杨幺脸色尴尬,道:“秦公子现下是酒后,怎能把脉?再说夏龙王已睡了,改日罢。
”秦渐辛好奇心起,笑道::“施针用药,愈早愈好,哪里能迁延时日?这点点酒算得什么?”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杨幺,便往门中而行。
杨幺无可奈何,只得由他。
到得房中,眼见夏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一张本就肥胖的脸颊肿起有一指多高,全无丝毫血色,却微微发烧。
秦渐辛大奇,伸手入被,去搭夏诚手腕。
不料夏诚神志虽失,一遇外力,仍是自然而然的拆解,手腕一翻,反将秦渐辛小臂扣住。
秦渐辛于这近身擒拿的功夫拆得熟了,这时酒后心思迟钝,未及细想,沉肘卸力,小臂划了半个圈子,已脱离夏诚掌握。
两人在被中拆得一招,自然而然真力贯注,两股劲力一碰,将那被子掀了开来。
杨幺连忙抢上,要将被子盖上。
秦渐辛却已瞧见,夏诚身上本已结痂的数十处伤痕竟然尽数溃烂,脓血渗溢,惨不忍睹。
秦渐辛大惊,眼见夏诚仍是不醒,回头向杨幺道:“杨天王,这是怎么回事?夏龙王在此静养,伤口怎会溃烂成这样?”杨幺脸色为难之极,半晌方道:“秦公子何必多问?只管诊视便了。
”
秦渐辛怫然道:“夏龙王伤势如此恶化,若不施治,只怕性命堪虞。
但既要诊治,那便须明白病因。
杨天王明明知道,却不肯告诉我,那是什么缘故?是了,杨天王原来毕竟当我是外人。
那也罢了。
”杨幺忙道:“秦公子不可误会。
杨某和秦公子倾盖如故,岂有将秦公子当外人的道理?唉,秦公子定要知道么?”
,秦渐辛更是不豫,双目向杨幺凝视,却不说话。
杨幺叹了口气,只得道:“唉,我只得实说了。
今日鏖战,夏龙王又出手了。
”秦渐辛怒道:“夏龙王伤成那个样子,怎能再出手?伤口溃烂,是在湖水中浸泡的缘故,是么?”
杨幺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本来只要挑选精通水性的弟兄行事。
只是水性最好的弟兄前日都在湖中护教战死,剩下诸人夏龙王信不过,定要亲身带伤前去。
夏龙王平时最是随和,当真固执起来,却是谁也拗他不过的。
”秦渐辛越想越是不对,问道:“夏龙王出手究竟是做什么?今日一战,全盘尽在我计算之中,哪里有用得着夏龙王的地方?”眼见杨幺只是苦笑却不接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大声道:“张崇的座舰,其实是夏龙王烧的,是也不是?”杨幺微一犹豫,缓缓点头。
秦渐辛霎时之间,胸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脑中一晕,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呻吟得两声,喃喃道:“我原说怎有那般巧法,刚好烧的便是张崇的座舰。
”杨幺到此地步,索性明言道:“那日我替秦公子画了图样,便拿着那图样细细琢磨。
那火镜之法,全靠将太阳真火聚于一点,百余面火镜要想在十二里外落点重合,难于登天。
何况海鳅船并非死物,而是在湖面游走不定,便是百余面火镜的落点当真重合了,又怎焚得了?是以安排人手,潜入张崇座舰中,放火策应,以防万一。
”
秦渐辛呆了半晌,苦笑道:“杨天王说得一点没错。
火镜破敌,原是评书中的胡言乱语,怎可当真信得?偏偏我却信以为真了。
杨天王啊,杨天王,你既早知不成,何不当时点破,却要我出这个大丑?”杨幺微微一笑,道:“单单只是焚了张崇座舰,尚不足以乱宋兵军心。
若无火镜闪耀,宋兵怎会信明尊显圣?秦公子何必惭愧?今日一战,大半还是出自秦公子之计,秦公子仍是此役第一功臣,今世卧龙,名不虚传。
”
秦渐辛脸上一红,低声道:“什么今世卧龙,杨天王智谋胜我十倍。
”杨幺淡淡的道:“秦公子何必过谦?此时此刻,只怕湖广境内,无人不知今世卧龙之名了。
我军有秦公子作军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秦渐辛默默无言,忖道:“战国时田单礼敬小卒,以为神师,其实不过是安抚军心的权谋之术。
原来我这个今世卧龙,也不过这么个角色罢了。
”心中沮丧,开了张去腐生肌、清热去火的方子,便即同杨幺退出。
一路之上,杨幺却谈笑风生,仍是对他又恭谨又亲热。
秦渐辛本来心中颇有蒂芥,见他如此,反觉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君山之上,百草丛生,要依方觅药毫不为难。
夏诚内力深厚,伤势虽重,将养了数日,虽未痊愈,却已能行动自如。
他是个好酒之人,自觉伤势稍可,便每日寻人痛饮。
杨幺虽军务繁忙,却时常拉了秦渐辛,去陪夏诚喝酒。
秦渐辛本来心中惭愧,见到杨、夏二人面羞,但喝得几日酒,少年心性,登时将不快俱都抛开,重又言笑自若。
这日三人正在痛饮,忽有斥侯来报,张奇、安和两路军马,听说明尊显圣,张崇惨败,已然不战自退。
杨幺大喜,拍案道:“全仗秦公子妙计,如此一来,咱们这洞庭水寨,总算是站稳了脚跟。
天师派和亲之议,就算张玄真本不过虚言委蛇,现下也只有把女儿乖乖的送过来不可。
本教和天师派结成秦晋之好,日后好处可多着呢。
”夏诚点头称是。
秦渐辛前日听说张玄真主动提出修好和亲,虽觉奇怪,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时听到杨幺说出“女儿”二字,心中一惊,颤声道:“杨天王,你说和亲的,是玄真天师的女儿?”杨幺哈哈一笑,道:“秦公子出身天师派,难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