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地摇着扇子,看着俊寇一堆一堆地瘫倒在大街上,东倒西歪。
郭敖又挖了一口井,收获的仍然是一堆干土。
秋璇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奇怪,这些老鼠吃什么呢?”
这座城里,足足有数万只老鼠若是没有食物,它们又怎么存活呢?
郭敖:“不奇怪。
”他随意挥出一掌,将街上的一堆土轰开。
几只正在俯身吃着什么的老鼠抬起前爪,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它们吃的,赫然是一具老鼠的尸体。
那死鼠已经有些腐烂,肢体内脏被咬得满地都是,在地上散开暗红的血团。
那些直立的老鼠呆看一会,见没什么事发生,又低下头围吃起来。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让人毛骨惊然。
秋璇将脸侧开,皱眉道“够了。
”郭敖袍袖拂动,尘烟轰起地上出现一个大坑。
老鼠还有秽土全都被这一击卷走,露出干净的地面来。
秋璇叹息一声,将扇子举起,挡在额头上。
郭敖挖了六口井,几乎囊括了城中的所有方位,却没有找到一滴水。
而他们来到这座空城,已经两天了。
秋璇叹道“这样是不行的。
古人说万物皆我师。
动物往往对水更为敏感,你不妨找找看,这些老鼠是去何处饮水的。
”郭敖停下挖掘。
这话非常有道理。
老鼠的数量这么多,想必在城里已经生活了很久。
如果没有水,它们决不可能存活。
何况老鼠多生于地下,对水脉最是敏感。
跟随它们,只怕真能找到水源也说不定。
整整一个白天,郭敖消失了。
近黄昏的时候,他才重新出现。
秋璇见他的衣角有湿泥,笑道“找到水源了?”
“找到了。
地下很深处有一个水坑,足够几百人喝上一年的。
”
“那你为什么不取些回来?”
郭敖脸上泛起一阵烦恶“里面全是老鼠,整整一水池的老鼠。
”
秋璇皱起眉头,又拿扇子掩上了额头“你怎么不去换身衣服?”
一想到他衣角上的泥土是从哪里沾上的,秋漩就一阵恶心。
在这座城里呆了两天,她对那些长着红眼、不时人立的老鼠充满了厌恶。
太阳落下、回月初生时,城中难得地凉爽了起来。
死寂,渐渐地笼罩住这座城池,不久,夜的寒气即将肆虐,将城池封印,而后,老鼠们尖利的嚎叫将令这里成为一座恶魔之城。
尤其是当秋琏知道它们为什么味叫之后。
夜色中,当圆月的冷光照着它们时,它们将狂性大发,互相追逐咬啮。
物者迅速被周围老鼠一拥而上,连骨头都嚼得干干净净。
垂死者凄厉的叫嚷让倭寇们心烦意乱。
他们用恶语咒骂着,挥着太刀胡乱砍着空气似乎在攻击隐藏在夜色中的恶魔。
秋璇看着月亮“你为什么这么辛苦地找水?”她问的是郭敖。
“我曾经和卓王孙去过荒原,在戈壁中转了整整一个月,他不吃不喝也没事。
你觉悟剑心后,武功就算不如他,也差不了太多,支撑二十来天应该没有问题。
”郭敖缓缓道“剑心即天心,心成之后,我心即宇宙,不灭不坏。
常人三五天不饮水便会脱水而死,而我却可以从空气中聚敛水汽,反渗皮肤。
就算三十天不吃不喝,也不过损耗一半功力而已。
”他抬头,注视着秋璇,“但你,却不行。
”秋琏征了怔。
这几日来,他全力找水,不惜深挖十丈,跟鼠群搅在一起,难道只是为了自己?
郭敖似乎不愿跟她对视,转过目光,淡淡一笑“许诺过要让你快乐,还想带着你去天涯海角,至少该先给你一杯干净的水吧?”
秋璇静静看着他。
过去的郭敖,现在的郭敖,她都非常熟悉,但此刻的郭敖,却是陌生的。
陌生到需要仔细分辨,才能够看清。
“过来。
”她向他招了招手。
郭敖微微迟疑,还是走了过去。
秋璇轻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那一刻,她春水般的眸子漾开丝丝涟漪。
郭敖的心轻轻一顺。
被囚禁的三年来,他炼去心魔,成就大道,本以为天下万物,都不足以触动他的心,但这一刻,他听到了夜风在月光下发出轻轻的吟哦。
他的心有些空落。
时光仿佛突然回到三年前,自己又成为那个初人华音阁的少年,怔怔地站在海棠花树下,一任她的风华,姐花了双眼。
就听秋璇微笑道“你待我真好。
”
待她好吗绑架她,逼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故意在众人面前激得卓王孙与她决裂,又胁迫她来到这座满是狂鼠的死城。
这算是对她好吗?
郭敖一时无言。
秋璇仿佛看出他的心事,柔声笑道“你人才出众武功又高,还处心积虑把我困在绝境中,对我又这么好,我应该觉得有趣才对??”“只可惜??”她的笑容缓缓凝结,静静注视他,一字字道,“你不是我所爱的人。
”郭敖缓缓咀嚼着她的话,有些苦涩,但随即淡淡一笑“我不在乎。
”秋璇抬起头,仰望星空。
长发被夜风撩起,遮住了她目中闪动的光形,只余下一声轻轻叹息“可我在乎呢。
”郭敖依旧默然。
秋璇看着沉默的郭敖,突然笑了起来“你不用这么难过,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没有告诉你。
”她的情绪变化太快,郭敖一时无法完全适应。
“我说过你不用照顾我的。
”她的眸子神秘地眨了眨,手中忽然出现一只小小的玉瓶“瞧见没,少林寺的天王护心丹。
”
那只玉瓶光滑圆润,显然是用上等的羊脂美玉雕成的。
上面镌着几个红色的篆字,赫然是“天王护心丹”。
郭敖认得,这只瓶子是上代少林方丈的遗物。
里面盛放着二十四枚天王护心丹,每一枚都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只要服上一粒,便可延七日之命。
秋琏笑道“护心丹若是当饭吃,一粒至少十天不饥。
你再看这是什么?”她的脖子上戴着一块翠绿的玉石。
郭敖一直认为只不过是装饰,但此时仔细一看,禁不住失声叫道“冰玉髓?”秋漩点头“算你识货。
”
天王护心丹虽是珍物,世间犹可寻觅,
但冰玉髓却算得上稀世奇珍。
它在直径超过七寸的玉石中心孕就,其形如水,刚成形时若能得到,服饮后便可陡增二十年功力。
但成形七日后就会凝成实质,不能服用。
然而由于其得天地玄妙而生,佩戴起来不但寻常毒物不能侵,还由于是水质,便可以从空气中聚敛水分。
冰玉髓中有一小槽,慢慢凝出一槽冰露。
秋琏微笑着伸出手指,将一滴晶莹的露珠接在指尖上。
而后,轻轻沾上樱唇。
郭敖沉默不语。
有二十四颗天王护心丹和这枚冰玉髓,秋玻就算被困三个月,都不会有饥渴之虞。
哪里用自己挖什么井,寻什么水。
他静静地看着这女子,却始终看不透。
她就像是镜中的海棠,似真似幻,永远无法捉摸“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走?”他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绑架了她。
一路从浙江人东海,过南海,登荒岛,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不过是她愿意而已。
秋琏的笑奋黯了黯“你不喜欢我陪你么?”郭敖淡淡道“喜欢。
”
“喜欢就不要问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免得我伤心。
”
清怜的月色中,两人都沉狱不语。
忽然,一阵奇异的咀嚼声传来,夹在鼠群的惨叫中,显得格外刺耳。
散坐在街道上的倭寇听到这咀嚼的声音,猛地立起耳朵。
他们已经三日三夜没吃任何东西,
饥饿几乎磨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每个人的胃中都仿佛有一只轮子在不停搅动,让他们整个人都开始焚烧起来。
在如此饥饿的耳朵听来,那咀嚼声不音一胭天音绝唱。
他们倏然站起,互相呼喝粉,向咀嚼声走去。
—破败的房舍被推倒,烟尘弥漫中,一个倭寇被提起。
倭寇拧着他的胳膊,大声喝骂,似乎在论责他怎能私藏食物,背着他们偷吃。
忽然,所有人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看清了那名樱寇吃的是什么—赫然是一只老鼠。
一只半截鼠头被咬碎,却仍在他口中拼命挣扎的老鼠。
惊得与恐惧令摘住他的人松开了手。
那名侯寇用力一挣,两只手顿时获得自由,立刻抓住老鼠的后腿,用力往嘴里一送。
吱呀的惨叫声顿时停止,老鼠的半截身子钻进他的咽喉,诡异的咀嚼声顿时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每人都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疯狂的一幕。
才一小会儿,一只老鼠就被他吃光。
那人脸上露出一阵痴迷的笑,连连点头,大声用楼语欢呼“打协七、、(好吃呢!)”
“书‘、‘、!”他转向同伴,不停重复,“打‘、匕‘、!”
沉闷的城中,一时间只剩下这句疯狂的魔咒,久久回荡。
倭寇们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看着他嘴角的血迹。
浓浓的血腥强烈地搅动着他们的味觉。
寒冷的夜风中,那抹猩红是如此的温暖。
零星的应答响起“打‘、匕、、?”
他的回答更像是惨号“才、、七、、!”
更多的人应和“招“、匕‘、??朽、、匕协??打、、七协!”
他们在那名俊寇的带领下,冲向黑茫茫的鼠群。
响亮的咀嚼声,几乎将整座空城淹没。
郭敖带着怒气出现时,也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群倭寇跪在鼠群中,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肥大的老鼠,拼命地往口中塞。
看到郭敖,他们的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将半死的老鼠从嘴中拖出,送到他面前“打协匕‘、!”
郭敖拼命强压一杀戮的欲望,方才没有将他们全都斩碎。
夜色,被惨烈的咀嚼声搅得粉碎,直到黎明的到来。
郭敖沉默着。
这座死城,是他的牢狱,也是他的天堂。
无论环境如何残酷,都比人多的地方好。
这里,令他想到了沙淇。
夜晚,若不是圆月如此的大,便可以看到星光。
沙摸中的星光,是最美的。
躺在沙堆里,在死亡的怀抱里看着遍布天幕的小小星辰,就像是躺在它们之间,连死亡都变得美丽起来。
那时所做的梦,就像是永恒。
他想带她去沙澳,就是想让她看一眼那里的星光。
她看到了,会不会永远记住他?
翌日正午。
一串鼓声在沉闷的城市中响起。
樱寇们踏着鼓点,跳着怪异的舞蹈,从街道的尽头缓缓走来。
两个击鼓的男子上身赤裸,露出精干的肌肉来,一下下捶着大鼓。
他们连同大鼓一起,被十几个人抬着,大鼓的后面,所有的楼寇肃穆而整齐地跳着神乐,步步靠近。
鼓声,像是嘶哑的号角,弥漫成惶恐与野蛮。
舞蹈,在街道中蔓延,化成狂欢的极乐。
队伍一点一点娜动,终于停止在郭敖与秋琏面前。
所有人突然发出一声号叫。
秋琏伸出手指,放在唇上“他们应该是在跳祭神的舞蹈。
”
良久,乐声停止,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越众而出跪在郭敖面前,大声说着什么。
秋玻笑道“他们将你当成神,要你保佑他们,还要为你献上最真诚的祭祀。
”
首领重重磕了几个头,肃然退下。
后面赤着上身的俊寇,献上一个大篮子。
篮子打开,所有的倭寇都跪下来,大声地念着祈文。
郭敖脸色变了。
那赫然是一篮肥大的死老鼠。
。
。
首领叽哩咕噜一阵。
秋玻道“他问你,对他们的祭祀满惫么”郭敖冷笑“非常满意。
”
“他们请求你的赐福。
”
几人恭肃地捧出一只巨大的袋子,撑开袋口,眼巴巴地望着郭敖,似乎在期待他的踢福。
郭敖淡淡道“好。
”
阳光陡然亮了。
首领一阵痉孪,脖子已被扼住。
郭敖面无表悄,将他提到面前,指节缓缓用力。
那首领张大嘴,吃力地想要出声,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一个字节。
他的脸越来越萦,双手在胸口乱抓,似乎想将心都刻出来。
突然,“咔”的一声响,他的脖子被生生扼断,鲜血溅起一丈有余。
郭敖将尸体摄人袋子中,淡淡道“这就是赐福,满意了么?”
那些楼寇脸上变色,
全都跪了下去。
他们捡起装有首领尸首的袋子,肃穆跪倒。
那袋子上用浓墨写着两个大字“福袋”沉闷的鼓声再度响起,妖异而诡秘的神乐在荒废的街道中蔓延,一直走入宫殿。
晚上,鼠群的尖叫声小了很多,响亮的咀嚼声,却一刻都没有停歇。
这些侨寇好像获得了无上的美味,疯狂地捕食粉老鼠。
他们的身材很快就变得臃肿,每个人的肚子都崎形地胀大,几乎拖到地上。
他们仍然跳着破碎的神乐,疯狂大叫着,满城搜索着美味,没有一刻停止。
这座城,很快就变成了真正的死城。
鼠群,被五百三十六名俊寇吃得精光。
再也没有细碎的尖嚎响起,夜晚是一片死寂。
月亮依然是那么大,那么圆,照得城中和白昼一样明亮。
倭寇们的肚子都跟麻袋一样,瘪了下去。
饥饿之火再度主宰了他们的身体,但这一次,却更加地难熬。
一旦品尝过鼠肉的美味后,胃的每一点空虚都让他们愈加难受。
必须要吃点什么东西··?他们喃喃地对自己说。
可,城池中除了秽土,什么都没有。
突然,一名倭寇惨叫着跳了起来“福袋!”他惊喜地跳起舞蹈,好像神姬们要唤醒天照大神,不住用楼语大声地叫嚷着“福袋!福袋!”
倭寇们先是迷惘,之后开始慢慢地应和他。
“福袋??福袋??福袋!”他们一个个加人舞蹈,疯狂扭动着脸上露出狂喜。
巨大的肚子瘪着拖到地上,发出鼓声一般的砰砰闷响。
所有人拥进宫殿,将巨大的袋子抬了出来。
袋子打开,已经半腐的首领露了出来。
大家一起扑了上去??首领的尸体迅速被肢解,一块块被捧在手里。
他们争着,抢着,厮打
着,狂乱而急迫地尖叫着,层层堆上来,疯狂地挤压着下面的人,企图抢到属于自己的一块。
腐肉、内脏、甚至骨骸,迅速被吞吃干净。
但那些已被撑大的胃,却没有得到半点满足。
他们舔着嘴角,品尝着舌尖上残存的血腥,吸吮着空气中的味道,意犹未尽。
刚被激起的食欲疯狂搅动,将他们的躁动和贪婪点燃。
他们需要更多的血,更多的肉。
他们的眼睛慢慢开始变红。
红得就像两只血洞。
直勾勾望着前方,有些呆滞,更有些诡异。
迷蒙间,他们仿佛看到很多的血,很多的肉,在身边浮动着,新鲜、美味,足以填饱饥渴的肚子。
他们渗叫着,向彼此扑了上去。
顿时,整座城中都充满了那种尖锐的、让人狂乱的号叫。
杨逸之静默地跟在相思身后。
海岛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清冷的海风吹拂,抬头看去,天蓝得就像是没有尽头。
海上的天若是晴时就晴得很彻底,
一丝云都没有,让人忍不住疑惑,若是抬头,会不会在天空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相思似乎也不知该走向何方,只是茫然前行。
从海滩上看去,
这片岛被大片森林覆盖,看不出有多大。
但走不了一会儿,森林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花海。
广阔的平原上有柔和的矮坡,鲜花遍布其上。
它们的颜色极为鲜艳,一片连着一片,就像是天孙织就的星河。
花色虽多,但彼此并不混杂,红色就是红色,方圆十丈,开到茶那,紧挨着的又是一片黄花,灿然绽放。
而其余的地方,都被莺紫的花朵
占据,花海绵延数十里,仿佛一片巨大的紫色织锦。
相思缓缓走人花海。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微风轻轻吹起,漾起一阵浓冽的香气,缓缓沁人人的肌肤,令人心旷神怡。
就连两个满腹心事的人也禁不住停下脚步,呼吸着这香醉的气息。
身体自然打开,索取着更多香气。
这香气似乎有安息的作用,可以令人忘掉烦忧。
伴随着嗡嗡的振翅声,蜜蜂在花丛中穿梭,采着花心深处的花蜜。
这些蜜蜂体型极小,身子淡紫,钻到花苞深处,浑身沽满花粉才出来。
一飞动起来,花粉落得漫天都是。
就像是淡淡的星尘,洒满整片花海。
相思张开手,花粉从空中职落,落在她手上。
淡淡的,有红色、黄色最多的是紫色。
相思缓缓地在花丛中坐下,就像是花海中的一只蝴蝶。
遥远的塞外,也有另一片花海,一样无边无际,一样春意盎然。
,只不过,那里的花只有一种颜色—青色。
曾几何时,
那个青色的身影也曾踏过千山万水,来塞外寻她。
一如今天他寻找小鸾。
为了她,他曾独面千军万马,只淡淡对她说我命令你,跟我回去。
那一刻,他在白马上对她伸出手,让她忘掉一切优愁与担负。
但她没有,她选择了回到荒城,去做她的莲花天女。
于是,花海深处,他转身离去。
再不管花开花落。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的笑容。
他对她,永远都只是青色的云,永难亲近。
直到今天也是一样。
怨恨他么不。
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他走,放弃那些受苦的人,放弃荒城呢毕竟,在战争中她又能做些什么大概只能守住自己的爱情吧。
有时候,她也会疑惑,自己选择了留下,到底是对是错。
但记忆却仿佛空缺了一大块,再也无法复原。
她只记得,她守护的城池最终化为了尘土。
她最想救的五百人,全都变成了骸食。
而她的爱情,从那一天开始,褪成淡淡的青色。
值得吗相思静静想着,笑容逐渐黯然。
在这片绚烂的花海中,一切都在绽放,只有她的笑容无法盛开。
杨逸之远远望着她。
却无法靠近。
无论是莲花天女,还是上弦月主,都离他那么遥远。
傀儡剑气解开后,他与她便形同陌路。
而他却无法漠视她的痛苦。
他记得三连城上,他曾经许下的诺言—
如果注定了要失去,我宁愿不曾拥有。
如果这份记忆让你无法承受,那么便请你徽笑着忘记。
我亦终生不再提起。
两年前,当她选择了留在那一抹宵色身边,他心痛如死,却尊重了她的选择。
只因他看到,当她陪伴在那人身边时笑容是那么单纯。
而当她在自己身边时,悲伤与优愁是那么多。
于是,他宁愿放手。
宁愿岁岁月月,永远承受相思的煎熬宁愿看着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言,不能动宁愿仍由她留在别的男子身边,却只能歌默守护。
两年的岁月,却漫长得仿如一生。
一生漫长的凌迟。
但他并未后悔。
如果她和他的爱只能是一道刻骨的伤痛,他宁愿一个人背负。
只要她幸福。
可是,他的放手真的为她换来了幸福吗?为什么她还是如此忧伤!
杨逸之远远看着她。
连片花海在暮风下起伏,宛如卷起的波涛。
她坐在一处级坡上,轻轻抱住双肩,茫然望向远方。
那一刻,她的身影是那么单薄,仿佛一只受伤的蝴蝶,停栖在茫茫沧海之上。
无法起飞。
杨逸之的心轻轻抽搐。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这么多年,他究竟为她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