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杀气之地作阵云(2/5)
战隐颤声道:“时候到了,让我靠着你。
”
战隐木然地由她挽着,眼睛望着韦明远,张口欲言。
韦明远看见乔妨的情形,心下明白,止住战隐的话语道:“不必说了,如何生便如何死。
”
战隐将口合上,沉默感染了每一个人,大家都明白了那最后一击必是无法抗拒的一招,因此每个人也自动放弃了抵抗的意念。
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找不到一点惧色。
韦明远又一笑道:“不死于老病,便是江湖人的本色,我们这一次虽不是求仁得仁,总算死得其所。
”
商琴修然到:“我四人一生埋名,潜隐荒山,自为以眼高一切,谁知道到了晚年,仍是无法脱身江湖之外。
”
聂无双突然烦躁地道:“老头儿!你快开始吧,还罗嗦什么劲儿?”
乔妨这时已经想开了,含笑道:“夫人!你就让他说几句吧。
等一下他们那一招施用之后,我们倒是痛快得很,他们却要耗尽心力,口不能言,手不能动,至少要痛苦十几天,才慢慢地死去……”
聂无双初是一愕,继而也笑道:“妙极了!我本来以为是我们败了,由此看来,失败还是他们。
”
乔妨道:“反正大家都是一死,还管什么胜败。
”
这是一句极简单的话,却含有无限哲理。
韦明远一动,继而是一片坦然。
雪山四皓亦为之一动,却现出一片茫然。
商读迟疑地道:“大哥!她的话很有道理,我们是否值得这么做呢?”
商琴埋首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道:“值得的!人争一口气,树留一张皮,今天我们同归于尽了,大家只是个平局,错过今日,以那女子的智慧,我们就是个负局了。
”
商读不响了,商琴又叹一口气道:“准备吧!”
说着在身边摸出一段琴弦,安在无弦琴上。
商渔安上钩丝。
商射装上箭簇,搭矢就弓。
商读却在身畔摸出一枝巨笔,拔去笔套,笔上已饱含墨汁然后掷开手中无字书,铺在地上。
阵中诸人虽是面临死亡关头,仍一一从容而立,静静地注视着他们。
商读握笔在手,疑神片刻,才提起笔来,在书上写了一阵,接着翻过一页,再缓缓地画了起来,然后又翻过来,握笔又作起画来。
等到两张画作完,他掷笔而起,神情黯然地道:“大哥!二哥!四弟!我先走了。
”
商琴也是黯然地一点头,商读已然斜斜的倒了下去。
商琴走过去,拾起那本书,撕下一页,然后把书本丢给商渔。
商渔撕下第二页,又丢给商射,商射默然撕下第一页,在书上轻轻三拍,那本无字书已化为一堆碎粉。
韦明远微愕道:“他们在干什么?”
乔妨道:“四象归元实际只有三式,一曲琴谱,一招竿式,一招射姿,这三式发时威力无限,然而只限一人能知而不用,也只能重述一次,方才商读将三式转述之后,心力已枯,所以死了,其余三人在施招之后,亦必死无疑……”
韦明远听得直摇头道:“这种霸道的把式,习之无益。
”
乔妨道:“惟其至强至刚,所以才偕敌两亡。
”
语毕悠悠一叹又道:“紫府上册对下册各种武功均记载甚详,惟独这三招,付之阙如,今天能容易得窥全豹,却已不容我多想上一会儿。
”
商琴本来已在默默背诵琴谱,问言大吃一惊道:“你真能背出来?”
乔妨道:“你爱信不信,别看他落笔甚快,却抵不过我过目成诵。
”
商琴闻言又惊又疑,捉摸不定。
商射立刻急道:“大哥别受她的骗了,她是在扰乱你的心思,使你无法专神体会呢。
”
商琴闻言果然一动,凝神目前的琴谱,不再说话。
乔妨却回头朝商射一笑道:“你不信是不是?他的琴谱成我没有琴,无法操演,你的射姿我倒可以证明给你看。
”
说完双腿微屈,臂抱满月,轻轻一拉一放。
商射看了,突然脸呈激动之态,朝她一拜道:“夫人神资天纵,老朽一介凡夫,实不敢有侮。
”
言罢反身引矢,果然与乔妨适才的姿势一般无已,然后将手一松,只听见一声巨响。
天摇地动,丽日无光。
那枝长箭连穿了三座山头,在每座山头上洞穿径丈的一个巨穴,余势未遏,呼啸于天外,踪影不见。
大家俱为那鸣镝之势,惊得目瞪口呆。
商射那魁梧的身子亦慢慢地倒了下来。
乔妨一言不发,商渔伸出钓竿,银丝飞处,丝头的金钩在商射的胸口一掠。
商射的身子本来还在微微颤动,钩过之后,两腿一伸,真个的死去。
商琴厉喝道:“二弟!你干吗?”
商渔泪流满面地道:“四弟气血已尽,我是免得他多受痛苦……”
商琴厉声道:“他死有应得……”
商渔初是一怔,继而收回鱼竿,慢慢卷上钩丝,一言不发,回身就走。
商琴拦住他又厉又急道:“你到哪儿去?”
商渔平静地道:“我钓鱼去,今后我真正地做一个渔翁。
”
商琴怔道:“此地尚有战事未了。
”
商渔摇头道:“我不参加了,我们在雪山之顶,何等逍遥都是你轻信了胡子玉的话,下来夺取紫府上册,现在四弟兄已死其二,我实在不能听您的话了。
”
商琴面现狞容,将手举了起来。
商渔望着他的手,淡然道:“大哥若是容不得我,尽管可以杀死我,可是无论如何,我是再也不会听您的话参加战斗,我不是怕死,却不愿因此而死。
”
商琴一迟疑,手渐渐地放了下来。
商渔肩着鱼竿,漠然地转过身,朗朗地唱道:
“钓欤,钓欤!
不钓名也不钓誉。
西塞山前鹭为友。
蓑衣扁舟飘然去,
饵上有欺有骗?
江中无忧无虑,
聪明的是人,
傻的是鱼!
人欤!人欤!不如鱼……”
歌声响亮,一时将众人都听得呆了。
商琴满脸凄苦狞厉,干指着乔妨骂道:“你这个妖女,我四个弟兄,两死一散,俱是拜你之赐……”
韦明远肃然道:“阁下不要胡说,令弟没有一个是她害死……”
商琴厉声道:“杀人不见血,天下没有比这更狠毒之事,今天我若不将她碎尸万没誓不为人。
”
韦明远恻然道:“阁下为什么不听听令弟临去时所唱之歌?急流勇退,彻然大悟,虽然他没有出手,韦某心中,却自承不如远甚……”
商琴咬牙道:“你不要多说,今天我跟你们拼定了。
”
乔妨这才启唇道:“你两个弟弟之死,死于你的偏激,商渔前辈之走,因于你的不义,你自己不反省,一定要迁过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不过四象阵已破,你一个人行吗?”
商琴面容抽动地道:“四象归元,其首在琴,刚才我学的那阙琴谱,正是至杀神曲灭绝神音,一阙之后,我不信你还能完整无伤。
”
乔妨道:“琴道在于心宁,你此刻心神浮动,断乎无法奏出。
”
商琴狞容不减,狞笑道:“灭绝神音,就是要杀心猛盛之际弹奏,才可竟其全威,你等着粉身碎骨吧。
”
乔妨秀眉微蹩四顾道:“此人心神已失,对我仇心已固,再无可解之法,你们还是让开一点,由我与他同归于尽吧。
”
众人俱无动身之意,乔妨急道:“灭绝神音为至杀之声,绝非人力所能抗拒,你们何苦陪我在此殉葬……”
大家仍然不动。
商琴却狞笑地拨了一下琴弦。
琴声才发两响,众人俱感血气翻腾,勉强提气抗拒,脚下已是举步艰难。
商琴大笑道:“你别想得美,今天你们都死定了。
不但是台上,连台下的那些人,我都不能轻饶,方圆百里之内,别想有一个生人,哈……”
他的神智已进人疯狂状态,笑声尤其怖人。
台下有的人闻言,连忙拔步要退,商琴又弹了几下。
“仙翁”数响,那些人已软瘫在地,翻滚不止。
韦明远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混蛋!你这人比毒蛇还狠,比谁都该杀。
”
喝声中一指点去,正是凌厉无匹的搜魂指。
商琴全不在意,屈指在丝上一弹。
“铮!”
这一响更刺耳扰心,韦明远的指劲才发出一半,突然心头一震,气血翻腾,身不由主地坐在地下。
台上之人,见状都要去扶他,商琴又丁丁弹了几下。
大家都忍不住手按胸口,坐了下来。
商琴自己也难受极了,可是他仍忍住即将涌上的气血,磔磔怪笑道:“哈哈!这是一场大毁灭,我毁了,你们全都毁了,一条命换你们几百条命,这是多赚钱的买卖。
哈……”
狞笑声中,他的手指不断地按上去,琴音也不断的飘出。
不过他此刻自己也心神受创,指力不强,琴音未能完全发挥,可是那丁冬之声,仍如一柄重锤,一下下地直接敲在人的肺腑之上。
功力较高的人,只是在口角涔出鲜血。
功力低的,早已眼珠突出,五脏翻裂而死。
商琴自己亦是坐不住了,他整个人都伏在琴上,口中、鼻中、鲜血直滴,然而他的手指,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击琴弦。
“叮当!”
这一声不是琴音,而是一种铁片敲击的声音。
可是这铁片敲击声却含着无限祥和之音,使人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下去,扰动的肺腑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