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三月寒食(1/5)
三月寒食
出了江陵府,往东行数里,便有一个小镇。
小镇虽小,但设有水驿,是往来商贾必经之地,客栈酒肆一应俱全,各色商贩汇集,倒也不失热闹。
小镇南口,便是码头。
时值黄昏,水驿的最后一艘船正要起航。
这时,只见有一对男女快步从栈桥上跑来。
上船的踏板早已收起,而船也驶出了数丈,船上的人都想着,这两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了。
这时,只见那男子伏下身子,挽起脚边的麻绳。
他解下身后的雕弓,从箭匣里取了一支箭,引上麻绳,满弓而射。
箭矢破空,劲力非凡,瞬间钉入了船上中央的桅杆。
男子一手拉起麻绳,一手抱起了身边的女子,一跃而起。
轻灵的身法,加上麻绳的助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两人就落在了甲板之上。
船上的乘客不禁纷纷叫好,鼓起掌来。
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拔下了自己的箭,解下麻绳,放回了箭匣。
乘客们这才看清,这男子约莫二十上下,身形挺拔,面貌俊朗,一身藏青色的布衣,朴素至极。
但手中的雕弓和箭匣,显然不是俗物。
随行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眉目清秀,身材娇小。
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洗过多次,汰得泛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了。
她的身后背着行囊和三弦,一副跑江湖卖唱的架势。
若不是刚才露的那一首功夫,他们看起来无非是对年轻的夫妇,或是同行的兄妹。
不用说,那两人,自然是小小和廉钊。
小小正有些无奈地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冲围观的乘客干笑。
廉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本不想出风头,但此处水驿,三天才有一艘船只可供客旅搭乘,错过就可惜了。
不过,他俩这种登船的方式,自然引得水夫上前查问。
廉家世代为官,身上自然带着驿券。
水夫见了驿券,当即恭敬起来,领了两人去了舱内的房间。
围观的乘客见没有热闹可看,便四散离开了。
小小进了自己的房间,立马瘫在了床上。
乖乖,陪着廉公子赶路,还真是件力气活。
官家公子果然不好伺候,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广陵此去何止千里,这一路,她非给活活憋死不可。
可是,要是不藉着廉家的声名,神农又怎么肯出手相救。
她长叹一口气,她这苦命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这时,敲门声响起。
小小并未锁门,便应了一声。
“进来吧……”
然而,看到进来的人时,她后悔不已。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堂堂廉家的公子。
小小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命。
早知道她就该起来开个门,刚才的口气,那不是拿他当水夫么。
廉钊看到小小的样子,有些不解。
“怎么了?”他开口,笑问道。
“……”小小尴尬地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廉钊也不多问,走到了桌边,把几碟点心放了下来。
“这一路过来,你还没吃东西吧。
船上简陋,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替你拿了点心来。
”
小小看着那几碟点心,惊讶不已。
“廉公子,这种事,你不必亲自……”
廉钊笑了,“水夫都忙着呢。
这种小事,用不着麻烦他们。
”
小小说不出话来了。
见她沉默,廉钊有些不自在了。
“小小……”他走上一步,开口。
小小回过神来,惊退了一步,脱口而出,“廉公子有什么吩咐?”
廉钊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安地开口道:“小小,廉钊年岁尚轻,如果有什么地方唐突了,你一定要告诉我。
”
“没有没有!没有唐突!”小小忙不迭地回答。
“可是……”廉钊依然皱着眉头,“你好像,不太高兴……”
小小怔住了,努力地想找个说辞。
廉钊自然也觉得那气氛尴尬,他笑了笑,“没事了,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他停了下来,转头道,“对了,记得锁门。
”
小小愣在原地,看着他关上门。
廉家还真是奇怪。
堂堂的朝廷官员,到底是怎么教出这样的少爷的?这到底是他的真性情,还是另有图谋?……只是,若是图谋,他图的又是什么?
她没钱没势,长相也是平平。
唯一能和江湖大人物扯上关系的地方,就是她那身为“鬼师”的师父了。
廉家和“鬼师”有仇在先,难道,他是为了报仇,所以?
不,不可能。
她是“鬼师”弟子一事,只有当日在“晶室”之中的人才知道。
而这些人也被李丝用借口搪塞过了,并未将此事张扬开来。
何况廉钊当时被她点了穴,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这些吧。
小小想着想着,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咬上了一口。
甘香甜润,是枣饼……
她慢慢嚼着,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
……仔细算起来,这不是情吧。
当时当日,无论在他床上的姑娘是谁,今天都能得到这般的呵护和关怀。
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责任罢了。
这样,她就不算欠他的情……
到银针取出来为止。
她下定了决心。
不论是谁欠谁的,只要银针一取出来,就好好做个了断。
小小想到这里,觉得舒坦了不少。
她笑了笑,大咬了一口枣饼。
嗯。
真好吃!她正满足的嚼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枣饼?三月?……莫不是,快到寒食了?
小小伸出了手,掰着手指,算了算。
没错,明日就是寒食!如果她记得没错,寒食那天,就是师父的头七啊……
小小虽然没什么亲人,但头七这档子事还是知道的。
那一天,需准备好一席酒菜,等亡者的灵魂回返。
酒菜?小小无奈了。
寒食的时候,她怎么准备酒菜啊?师父最喜欢吃肉了,这个,不能点火,难道供奉生肉?啧……早知道这样,就在前几日准备好肉干了。
唉……
事到如今,只有去厨房问问,现在还有什么菜了。
离子时还有大把的时间,现在张罗一下,应该还来得及。
她吞下枣饼,推门走了出去。
七拐八弯找到了厨房,小小刚跨进去,就见伙夫倒水熄火。
她的心顿时如那火薪一般,凉了。
她叹口气,离开了厨房。
火已经熄了,现在天也黑了,这下要怎么办好?她苦思了一番,突然笑了。
师父重要,还是寒食重要?那自然是师父重要!她和那介子推又不熟,得罪一下又如何?
嘿嘿,她本就是坏人么。
哪有遵规矩的坏人?
待今晚夜深人静,她偷偷地烧几个菜,孝敬师父!想到这儿,她心情愉悦地回了房。
又吃了几块枣饼,随后便躺下休息。
……
子时,小小蹑手蹑脚地走在船舱内。
果然,这种时辰,船上没睡的,只有值更的水夫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进厨房,就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找着能用的素材。
小小正翻起一个大白菜,却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声传来。
小小愣住了,四下看了看。
那声音是从厨房的灶台后传来的,那里有条通道,是往下舱仓库去的。
难道,是半夜检货的伙夫?小小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