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谁人不识君(3/5)
算既定,刘三爷遂找了几句下台阶的话说,然后八人齐对赵长安一拱手,理都不理已恢复了脸色的柳随风,转身扬长而去。
目送八人消失在树林中,柳随风笑容满面,向赵长安纳头便拜,未等赵长安扶住,他已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今天不是恩公搭救,小弟可就活不成了,大恩不敢言谢,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小弟该如何称呼?”
“喔,柳公子不用客气。
”赵长安将他扶起,“敝姓卿,名如水。
”柳随风一边与赵长安寒暄,一边用眼角留意子青,表情颇为古怪,似在诧异:子青怎么会在这里?
子青心中叹了口气,慢慢过来,亦不施礼:“四哥。
”神色亦是淡淡的。
赵长安听人心中,便是一酸:现她既已见到了未婚夫婿,那自己还留在这做什么?
“柳公子,我为人所托,陪子青姑娘来找你,不料在这就遇上了,倒也免了我再受那渡江的风波之苦。
现我就将她托付给你。
”他只觉剧痛锥心,“只望你往后好好待她,白头相守,不离不弃。
”
柳随风略微一愣,随即绽开笑容:“当然,当然,这又何须恩公吩咐?好好待她,小弟当然会好好待她的。
”
子青一直痴痴地凝注着赵长安,见别离在即,张了张口,却是泪光莹然,欲诉还休。
赵长安不敢看她,转头长揖到地:“子青姑娘,就此别过,只望姑娘这一生一世,欢颜常有,笑口常开,那……大家都心中宽慰,这日子也就能过得下去了。
”
子青岂能不明他的言外之意,敛衽为礼,深深一福:“卿公子放心,我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开开心心的,不让大家牵心挂念。
”赵长安强颜一笑,对一旁发怔的柳随风一拱手,也不说话,实际是喉头哽咽,无法出声,然后疾转身,拔步便走。
柳随风一愕,追上去喊道:“恩公,你的救命大恩小弟都还没报,恩公怎么能就走了?”赵长安挥了挥手,脚步更加匆匆。
柳随风追出十几步,看他去意已决,只好颓然止步,目送他的身影消逝在茫茫的云水之间。
只走出约四里路,赵长安便脚瘫手软,也不知是因身无内力,不宜急行,还是其他缘由,他颓然坐倒在一块大石上,眼前茫茫苍苍的一片,不辨天地,只有风从远方吹来,吹在他脸上,却也是冷冰冰的。
这个世界,仿佛已在这一瞬间,把他遗弃了。
他满怀悲苦:天意弄人,竟一至如斯!人生在世,竟是这般无味!自己的这种活法,还不如一只在烟波上翻飞的江鸟,一片头顶树枝上的绿叶,轻灵舒展、无思无忧。
天地虽大,但何处是可逃情避苦的去处?生而为人,多么的烦难!佛教人不可执迷,但既生此世,既为此身,又如何可不执不迷?佛云,世间有三毒,即贪、嗔、痴。
凡尘中人对情的执迷,为情所困,就是“痴”,而情困到了极致,则三毒俱现,先是痴迷,然后贪爱,最后嗔恨以终。
如此说来,情就是世间一切烦恼的根源,自己此际已身陷其中了。
可人又何能避开这烦恼呢?先圣云,欲除烦恼须无我。
那么,人只要活着,便是烦恼吗?
他痴望起伏卷涌的江水,正出神间,忽听有人轻唤:“恩公,你没事吧?”他一怔,抬首,竟是柳随风,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身后还有两人,一高一胖,年纪都不太大,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看便知是像柳随风般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
赵长安迟疑了一下,方费劲地问道:“你……没陪子青姑娘过江去?”
柳随风道:“哦,刚要送她回府,正好小弟的几位世交好友路过,小弟已拜托他们中的一位送她回去了。
现下赶来,是想请恩公无论如何,也要到小弟的府中盘桓几日。
一来呢,让小弟报答恩公的救命大恩,二来呢,也让小弟一尽地主之谊,陪恩公在这儿游耍游耍。
”
“不了。
”赵长安怕再看见那双时时清泪盈眶的眼睛,“我还有事,须赶回东京去。
”
一听他要走,与柳随风同来的二人急忙上前,帮着柳随风殷殷挽留。
柳随风为赵长安引见,胖的是淮安府的安同诚,瘦高个是杜雄,二人都是他家多年的世交。
安同诚、杜雄号称钱塘双侠,也算有地位、有名气的侠义之士。
但赵长安平时便最烦应酬,现更是如此,他既无力赶路,也无力与人寒暄周旋,更不想去柳府停留。
但柳随风不由分说,一把挽住他的手臂,情意甚殷:“恩公,好歹赏小弟一点薄面,就去吃顿饭吧,不然叫小弟心里面怎么过意得去?安兄,杜兄,快来帮我扶扶恩公。
”二人答应一声,一齐上来,三人拉拉扯扯,硬把赵长安撮弄了起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驱至跟前。
待四人上车,健仆一扬马鞭,车向南而去。
行出约十几里,车停下,早有几名候在府门前的家人上前,掀起车帘,众人亦步亦趋地拥着赵长安进了一座高大气派的府第,穿廊绕榭,上堂过厅,到了一座宽敞明亮、陈设豪华的厅中。
不待吩咐,众丫环轻捷麻利地将各色美酒菜肴流水般传了上来,少顷就热气腾腾地摆了满桌。
三人执意请赵长安坐了首座,又斟了一盏极珍贵难觅的六十年陈的绍兴女儿红,柳随风捧盏,恭恭敬敬地递到了赵长安面前:“今天不是恩公,小弟的这条命就没了,现请恩公满饮此杯,也让小弟略表对恩公的一点谢意。
”
赵长安不爱饮酒,无论白酒、黄酒、米酒还是红酒,都不爱喝。
自幼授业的恩师便告诫他,酒能乱性,更会伤身,是以他平日几乎滴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