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歌(2/4)
亢,而裴红棂的叫声也一声声越来越清亮,彼此交缠,同干云霄。
她是岑寂得太久了——在这个暗压压、逼仄仄的人世里,她已纠葛沉黯得太久太久。
而这夫妇同声、清野长啸的一叫,似乎可以一声声破去她心底的黯郁。
她初初叫起时声音里只是那彻骨之痛,渐渐渐渐,声音里已全无哀愁,而是直伴着那歌声在飞,一层层迢递而上,直上青天。
然后背负青天朝下看,原来人世间种种的挣扎挫折,只要我心中有你还在,也不过如此!
裴红棂看似娇弱,气息却极绵且长,这么长叫了数十声后,对岸焚纸的人都抬首向这边黑黑的所在张望而来。
数十团黄黯黯、忽闪闪的火就明在对面——谁家的纸在烧着谁家的歌哭?谁家的火那么微弱地试图照明那无可渡越的此岸与彼岸?裴红棂看着脚下之江:逝者如斯夫?
她想起愈铮——不舍昼夜呀!然后她打亮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短短的蜡烛,她适才已折好了一只纸船,把那短短的烛放在了单薄的纸船上,置入水中,那盏小小的船灯就载着不确定的愿望顺水流下。
那折成船的纸上却有她写的字句,翻来覆去的只是两句: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思君令人老,努力加餐饭……
上一句无非自况,下一句却是自勉——纵你我已人鬼殊途,为了你的嘱托,为了你未了之愿,我就是对着这酒共食,尝着似土和泥,觉得那土和泥,也有着土滋味、泥气息——但也还要为君努力,勉加餐饭,以求他日无愧于长卧君侧,同腐尘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叹:“肖夫人。
”
裴红棂猛然回头——原来适才那歌声并不是她心头回响的幻听,而是真的歌者有人!
那人是一个女子,居然是一个女子!
可是为什么是个女子?为什么她能如此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愈铮生前偶然兴动长吟的声息?
裴红棂向后望去。
然后,月色下,她看到了一顶斗笠。
然后才看见那斗笠下、为笠下轻纱遮掩的脸。
那人脸上的轻纱恍如寡月之色。
她面上的神色也如此孤寡,只听她轻叹道:
“我可不可以,也折一只纸灯呢?”
“我也想把它遥寄给……”那妇人一抬首,“……驾鹤远逝的肖御使……”
裴红棂愣了。
怎么会是她?——她居然是那个茶棚中使钩的骑驴妇人!
那妇人无声地轻轻一叹,叹息吹动了她面上之纱。
只听她道:“没想到,没想到,仅仅一年未见,他,居然就已经撒手而去了。
”她的叹息却隐藏了自己的心事,隐藏了这十余年来她每年是怎样的与那已逝之人的一见,隐藏了肖愈铮这一去带给她的是怎样的痛彻心底。
无论是御使之堂,还是功德坊里,这十年间,每一年,她都要遥望他一次的吧?
而每一次,她是遥遥地看见了他,而他,却知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在那么默默地望着自己?
而每一次,自己都是乔装异容地去把他偷看,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自己那么残忍?每次期年苦等,重入长安,却只是那么遥遥地把他偷看一眼?而那一眼几乎是她十年来所有的悲伤与所有的快乐。
每一次她都坚持地咬着唇,把这一年仅一次的偷看当做她此生所能拥有的最大的幸福——对,是幸福,就是幸福。
有时她的齿甚或咬破了她的唇。
无论如何,她在心底对自己坚持:这就是幸福,哪怕是如此伤痛的幸福。
她不要想及这是什么悲苦,因为,明确了的悲苦是她所不能承担的一场残酷。
她不要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