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朱颜罹宝剑 黑甲入名都(4/5)
,按本教规矩,你便是教主了,是不是?”齐云璈道:“小的该受万蛇噬身大罪,只求教主开恩宽赦。
”
何铁手道:“好啦,你去吧!”齐云璈双臂一屈一伸,额角不住碰在地上行礼,砰砰有声。
何铁手道:“你为甚么来谢罪?”齐云璈道:“小的不敢相瞒教主。
照教中规矩,原该由小的继任教主,但那老乞婆与小的相争,小的敌他不过……”何铁手道:“我早知道你不安好心,现今既已对我归服尽忠,便饶你一命。
”说着俯身在他肩头拔起一刀。
齐云璈大喜,行了一礼,翻身直立,大踏步去了。
何铁手扶着焦宛儿回到厅中,众人都对刚才的怪事不明所以。
何铁手笑道:“他给逼到了穷途末路,在教里已容身不得,才来求我。
”青青道:“这些刀子干甚么呀?”
何铁手把刀上缚着的一只蝎子取了下来,拿手帕包了几重,放入怀中,笑道:“这是我们的邪法,各位不要见笑。
九柄刀上都有虫豸的剧毒,每一条虫毒性不同,以毒攻毒,只有用原来虫豸的毒汁,再和上别的药材,方能治好。
我每天给他拔一柄刀,刀上毒虫就由我收了起来,以后每年端午,他体内毒发,我就给他服一剂解药。
”青青点头道:“这样他永远做你的奴仆,不敢起反叛之心。
”何铁手笑道:“夏相公料得不错。
”
青青又问:“那么他自己把刀拔下来不成么?”何铁手道:“那些刀是他自己插上去的。
他来求我拔,就是向我归顺。
他曾用金蛇伤我,如不用这九刀大法,知道我决不能饶赦。
”青青道:“干么不一次给他拔下来?他身上还有八柄刀,岂不是还得痛上八天?”何铁手笑道:“这人可恶,就是要他多吃点苦头!”顿了一顿,微笑道:“要是夏相公饶了他,明儿我就一齐拔了。
”青青道:“由得你吧。
我也不可怜这种恶人!”
水云待她们谈得告了一个段落,站起身来,举手为礼,说道:“何教主,我们师父的事,请您瞧在袁相公份上,明白赐告。
”此言一出,仙都众弟子都站起身来。
何铁手冷笑道:“袁相公于我有恩,跟你们仙都派可没干系。
我身子还没复原,你们是不是要乘人之危?我何铁手也不在乎。
”她如此横蛮无礼,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袁承志向水云等一使眼色,说道:“何教主身子不适,咱们慢慢再谈。
”何铁手哼了一声,扶着焦宛儿进房去了。
仙都诸弟子气势汹汹,七嘴八舌的议论。
袁承志道:“这事交在兄弟身上。
黄木道长的下落,我负责打探出来便是。
”仙都诸人这才平息。
次日齐云璈又来,何铁手给他拔了一刀,接连数日都是如此。
这数日中,闯军捷报犹如流水价报来:明军总兵姜玮投降,闯军克大同;总兵王承胤、监军太监杜勋投降,闯军克宣府;总兵唐通、监军太监杜之秩投降,闯军克居庸。
那大同、宣府、居庸,都是京师外围要塞,向来驻有重兵防守。
每一名总兵均统带精兵数万。
崇祯不信武将,每军都派有亲信太监监军,权力在总兵之上。
但闯军一到,监军太监和总兵官一齐投降。
重镇要地,闯军都是不费一兵一卒而下。
数日之间,明军土崩瓦解,北京城中,乱成一片。
这一日讯息传来,闯军已克昌平,北京城外京营三大营一齐溃散,眼见闯军已可唾手而取北京。
又过数天,齐云璈身上只余下一柄毒刀未拔,中午时分,来到门外。
洪胜海禀报进去。
这时何铁手已毒清痊愈,众人想看齐云璈身上毒刀拔除之后,何铁手如何对他,都跟她走出大门。
何铁手转头对青青笑道:“夏相公,这人虽然本性恶劣,但武功却强,我送给你做奴仆好不好?你有解药在手,他终身不敢违背你半句话。
”
青青愠道:“我一个女孩儿家,要这臭男人跟在身旁干甚么?”
何铁手大吃一惊,自识青青以来,见她始终穿着男装,越瞧越是心爱,竟没瞧出她是女子所扮。
旁人明知何铁手误会,但都怕她狠毒厉害,谁也不敢稍露口风。
袁承志连日忙于迎接闯军的大事,全没想到此节。
以致何铁手一直蒙在鼓里,这时听青青一说,呆了半晌,问道:“甚……甚么?”青青道:“我不要。
”何铁手颤声道:“你说甚么女孩儿家?”
焦宛儿退开两步,低声道:“何教主,这位是夏姑娘啊。
她从小爱穿男装,别说你认不出来,我们大家初次见到,也总当是一位相公。
”
何铁手眼前一花,头脑中一阵晕眩,定神细看,见青青面色白腻,双眉弯弯,确是一个美貌女子,不禁又气又恨,心想:“我怎么如此胡涂,竟为一个女子而叛教?弄得身败名裂,我……我也不要活了。
”她性子刚硬,心中越气,脸上越是露出笑容,小嘴一张,左颊露出一个酒窝,说道:“我真是胡涂啦!”走下阶石,俯身去拔齐云璈背上最后一柄毒刀。
但饶是她要强好胜,终究倏遭大变,心神不定,不由得双足发软,身子一下摇晃。
焦宛儿正要上前相扶,突然路旁一声厉叫,一人蓦地窜将出来,纵到齐云璈身后,一弯腰,又纵了开去。
只听齐云璈狂喊一声,俯伏在地,背后那柄尺来长的毒刀已深入背心,直没至刀柄。
这一下犹如晴空霹雳,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虽有袁承志、程青竹、沙天广、哑巴等许多高手在旁,但没一个来得及施救。
众人齐声惊呼,看那突施毒手的人时,正是老乞婆何红药。
却见她啊啊怪叫,左手挥舞,双足乱跳,却总是摔不开咬在她手背上的一条小金蛇。
齐云璈抬头叫道:“好,好!”身子一阵扭动,垂首而死。
众人瞧着何红药,只见她脸上尽是怖惧之色,一张本就满是伤疤的脸,更加令人不忍多瞧一眼。
她右手几番伸出,想去拉扯金蛇,刚要碰到时又即缩回,似乎一碰金蛇的身子便有大祸临头一般。
何铁手只是嘻嘻而笑,袖手不语。
何红药白眼一翻,忽地从怀里摸出一柄利刃,刀光一闪,嚓一声,已把自己左手砍下,急速撕下衣襟包住伤口,狂奔而去。
众人见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呆住了说不出话来。
何铁手弯下腰去,在齐云璈身上摸出一个铁筒,罩在金蛇身上,左手铁钩在何红药的断手上一划,切下金蛇咬住的手背肉,连肉和蛇倒在筒里,盖上塞子。
袁承志问道:“这金蛇是哪里来的?”何铁手微微一笑,说道:“这姓齐的虽然求我收留,但总不放心,怕我见害,因此在第九柄刀旁暗藏金蛇。
倘若我给他拔刀,那就罢了,如有加害之意,他便以金蛇反击。
哼哼,哪知姑姑却放他不过。
总算她心狠得下,切下了自己的手,再迟片刻,就不可救了。
”青青道:“你的左手,也是这样割断的么?”何铁手横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忽地掩面奔入。
青青碰了一个钉子,气道:“这人也真怪。
”
焦宛儿脸现忧色,低声道:“我去陪陪她,别出甚么乱子。
”入内片刻,随即匆匆出来,说道:“袁相公,何教主关在房里,我叫她总是不理。
”袁承志道:“让她休息一会吧。
”焦宛儿道:“不,我瞧情形不对。
”袁承志道:“好,瞧瞧她去。
”
三人来到何铁手房外,焦宛儿伸手拍门,里面寂无回音。
焦宛儿绕到窗口,往里一张,突然大叫:“不好啦,袁相公,快来!”她语声甫毕,双掌已推开木窗,飞身入去。
袁承志和青青跟着跃进。
只见何铁手解开衣襟,跪在一尊小小的木雕像面前,右手拿住金蛇,正要放到自己喉头。
袁承志右手疾挥,嗤的一声,一枚铜钱破空而去,打入金蛇口中。
何铁手一惊,放下金蛇,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青青抢过铁管,把金蛇收入,柔声道:“干么要自寻短见?你教中那些家伙不听你话,你跟我们在一起不好么?”何铁手只是哭泣。
袁承志劝道:“何教主,五毒教本是害人邪教。
你弃邪归正,跟五毒教一刀两断,那是何等美事,又何必伤心?”这时程青竹等闻声,也都过来劝慰。
何铁手愧恨难当,本想一死了之,但在生命关头突然得人相救,这求死的念头便即消了,双眸仰视,精光四射,笑道:“袁相公,你如肯答应一件事,我就不死啦。
”
青青心想:“这人片刻之前正要自杀,哭了一场,忽然又笑,她要大哥甚么呢?啊哟不对,莫非是看中了他!”忙问:“你要他答应甚么?”何铁手道:“袁相公你先说肯不肯。
”袁承志道:“不知何教主要兄弟办甚么事。
”他也起了疑心,不即答应。
何铁手向青青、焦宛儿一笑,忽地在袁承志面前跪下,连连磕头。
袁承志大惊,忙作揖还礼,说道:“快别这样。
”何铁手道:“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赖着不起来啦。
”
青青心头大宽,笑道:“何教主这么厉害的功夫,谁能做你师父啊?”何铁手道:“师父,你不收我这徒弟,我在这里跪一辈子。
”袁承志道:“我出师门不到一年,怎能授徒?何教主如不嫌我本领低微,咱们可以互相切蹉,研讨武艺。
拜师之说,再也休提。
”何铁手直挺挺的跪着,只是不肯起身。
袁承志伸手相扶。
何铁手手肘一缩,笑道:“我手上有毒!”乌光一闪,铁钩往他手掌上钩去。
袁承志双手并不退避,反而前伸,在间不容发之际,已抢在头里,在她手肘上一托,何铁手身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
但她武功也真了得,在空中含胸缩腰,陡然间身子向后退开两尺,落下地来,仍是跪着。
旁观众人见两人各自露了一手上乘武功,不自禁的齐声喝彩。
袁承志道:“何教主休息一会儿吧,我要出去会客。
”说着转身出门。
何铁手大急,叫道:“你当真不肯收我为徒?”袁承志道:“兄弟不敢当。
”何铁手道:“好!夏姑娘,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有人半夜里把图画放在床边。
”她一知青青是女子,立时察觉她对袁承志钟情甚深,而袁承志对青青的神态也是非同寻常,便想到床边肖像之事大是奇货可居。
青青愕然不解。
袁承志却已满脸通红,心想这何铁手无法无天,甚么事都做得出,自己与阿九的事本来问心无愧,但青年男女深夜同睡一床,这事给她传扬开来,不但青青生气,也败坏了自己和阿九的名声,不由得心中大急,连连搓手。
何铁手笑道:“师父,还是答应了的好。
”袁承志无奈,支吾道:“唔,唔。
”何铁手大喜,说道:“好呀,你答应了。
”双膝一挺,身子轻轻落在他面前,盈盈拜倒,行起大礼来。
袁承志为势所迫,只得还了半礼。
众人纷纷过来道贺。
青青满腹疑窦,问何铁手道:“你讲甚么故事?”何铁手笑道:“我们教里有门邪法,只要画了一个人的肖像放在床边,向着肖像磕头,行起法来,那人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