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白痴(3/5)
嘻哈哈的,只做朋友,不做敌人。
”丁珰苦笑道:“呆话连篇,满嘴废话!咱们学武之人,动上手便是拚命,你道是捉迷藏、玩泥沙吗?”石破天道:“我喜欢捉迷藏、玩泥沙,不喜欢动手拚命。
可惜一直没人陪我捉迷藏,阿黄又不会。
”丁珰越听越恼,嗔道:“你这糊涂蛋,谁跟你说话,就倒足了霉。
”赌气不再理他,回到舱中和衣而睡。
丁不三道:“是吗?我说他是白痴,终究是白痴。
武功好是白痴,武功不好也是白痴,不如趁早杀了,免得生气。
”
丁珰寻思:“石郎倘若真的永远这么糊涂,我怎能跟他厮守一辈子?倒也不如真的依爷爷之言,一刀将他杀了,落得眼前清净。
”但随即想到他大病之前的种种甜言蜜语,就算他一句话不说,只要悄悄的向自己瞧上一眼,那也是眉能言,目能语,风流蕴藉之态,真教人如饮美酒,心神俱醉;别后相思,实是颠倒不能自已,万不料一场大病,竟将一个英俊机变的俏郎君,变成了一段迂腐迟钝的呆木头。
她越想越是烦恼,不由得珠泪暗滴,将一张薄被蒙住了头。
丁不三道:“你哭又有甚么用?又不能把一个白痴哭成才子!”丁珰怒道:“我把一个傻子白痴哭成了聪明白痴,成不成?”丁不三怒道:“又来胡说八道!”
丁珰不住饮泣,寻思:“瞧雪山派那花万紫姑娘的神情,对石郎怒气冲冲的,似乎还没给他得手。
他见到美貌姑娘居然不会轻薄调戏,那还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我真的嫁了这么个规规矩矩的呆木头,做人有甚么乐趣?”
她哭了半夜,又想:“我已和他拜堂成亲,名正言顺的是他妻子。
这几日中,白天和他练功夫,他就只一本正经的练武,从来不乘机在我身上碰一下、摸一把。
晚上睡觉,相距不过数尺,可是别说不来亲我一亲,连我的手脚也不来捏一下,哪像甚么新婚夫妇?别说新婚夫妇,就算是七八十岁的老夫老妻,也该亲热一下啊。
”
耳听得石破天睡在后梢之上,呼吸悠长,睡得正香,她怒从心起,从身畔摸过柳叶刀,轻轻拔刀出鞘,咬牙自忖:“这样的呆木头老公,留在世上何用?”悄悄走到后梢,心道:“石郎石郎,这是你自己变了,须莫怪我心狠。
”提起刀来正要往他头上斫落,终于心中一软,将他肩头轻轻扳过,要在他临死之前再瞧他最后一眼。
石破天在睡梦中转过身来,淡淡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但见他脸上笑容甚甜,不知在做甚么好梦。
丁珰心道:“你转眼便要死了,让你这好梦做完了再杀不迟,左右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
”当下抱膝坐在他身旁,凝视着他的脸,只待他笑容一敛,挥刀便斫将下去。
过了一会,忽听得石破天迷迷糊糊说道:“叮叮当当,你……你为甚么生气?不过……不过你生起气来,模样儿很好看,是真的……真的十分好看……我就看上一百天,一千天,也决不会够,一万天……十万天,不,五千天……也是不够……”
丁珰静静的听着,不由得心神荡漾,想道:“石郎,石郎,原来你在睡梦之中,也对我念念不忘。
这般好听的话若是白天里跟我说了,岂不是好?唉,总有一天,你的糊涂病根子好了,会跟我说这些话。
”眼见船舷边露水沾湿了木板,石破天衣衫单薄,心生怜惜,将舱里一张薄被扯了出来,轻轻盖在他身上,又向他痴痴的凝视半天,这才回入舱中。
只听得丁不三骂道:“半夜三更,一只小耗子钻来钻去,便是胆子小,想动手却不敢,有甚么屁用?也不知是不是我丁家的种?”
丁珰知道自己的举止都教爷爷瞧在眼里了,这时她心中喜欢,对爷爷的讥刺毫不在意,心中反来覆去只是想着这几句话:“不过你生起气来,模样儿很好看……我看上一万天,十万天,也是不够。
”突然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这白痴天哥,便在睡梦中说话,也是痴痴的。
咱们就活了一百岁,也不过三万六千日,哪有甚么十万天可看?”
她又哭又笑的自己闹了半天,直到四更天时才朦胧睡去,但睡不多时,便给石破天的声音惊醒,只听得他在后梢头大声嚷道:“咦,这可真奇了!叮叮当当,你的被子,半夜里怎么会跑到我身上来?难道被子生脚的么?”
丁珰大羞,从舱中一跃而起,抢到后梢,只听石破天手中拿着那张薄被,说道:“叮叮当当,你说这件事奇怪不奇怪?这被子……”丁珰满脸通红,夹手将被子抢了过来,低声喝道:“不许再说了,被子生脚,又有甚么奇怪?”石破天道:“被子生脚还不奇怪?你说被子的脚在哪里?”
丁珰一侧头,见那老梢公正在拔篙开船,似笑非笑的斜视自己,不由得一张脸更是羞得如同红布相似,嗔道:“你还说?”左手便去扭他的耳朵。
石破天右手一抬,自然而然的使出一十八路擒拿手中的“鹤翔手”。
丁珰右手回转,反拿他胁下。
石破天左肘横过,封住了她这一拿,右手便去抓她肩头。
丁珰将被子往船板上一抛,回了一招,她知石破天内劲凌厉,手掌臂膀不和他指掌相接。
霎时之间两人已拆了十余招。
丁珰越打越快,石破天全神贯注,居然一丝不漏,待拆到数十招后,丁珰使一招“龙腾爪”,直抓他头顶。
石破天反腕格去,这一下出手奇快,丁珰缩手不及,已被他五指拂中了手腕穴道,只觉一股强劲的热力自腕而臂,自臂而腰,直转了下去。
这股强劲的内力又自腰间直传至腿上,丁珰站立不稳,身子一侧,便倒了下来,正好摔在薄被上。
石破天童心大起,俯身将被子在她身上一裹,抱了起来,笑道:“你为甚么扭我?我把你抛到江里喂大鱼。
”丁珰给他抱着,虽是隔着一条被子,也不由得浑身酸软,又羞又喜,笑道:“你敢!”石破天笑道:“为甚么不敢?”将她连人带被的轻轻一送,掷入船舱。
丁珰从被中钻了出来,又走到后梢。
石破天怕她再打,退了一步,双手摆起架式。
丁珰笑道:“不玩啦!瞧你这副德性,拉开了架子,倒像是个庄稼汉子,哪有半点武林高手的风度!”石破天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武林高手。
”丁珰道:“恭喜,恭喜!你这套擒拿手法已学会了,青出于蓝,连我做师父的也已不是徒儿的对手了。
”
丁不三在船舱中冷冷的道:“要和雪山派高手白万剑较量,却还差着这么老大一截。
”
丁珰道:“爷爷,他学功夫学得这么快。
只要跟你学得一年半载,就算不能天下无敌,做你的孙女婿,却也不丢你老人家的脸了。
”丁不三冷笑道:“丁老三说过的话,岂有改口的?第一、我说过他既要娶你为妻,永远就别想学我武艺;第二,我限他十天之内打败白万剑。
再过得五天,他性命也不在了,还说甚么一年半载?”
丁珰心中一寒,昨天晚上还想亲手去杀死石破天,今日却已万万舍不得石郎死于爷爷之手,但爷爷说过的话,确是从来没有不算数的,这便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只有照着原来的法子,从这一十八路擒拿手中别出机谋。
于是此后几天之中,丁珰除了吃饭睡觉,只是将这一十八路擒拿手的诸般变化,反来覆去的和石破天拆解。
到得后来,石破天已练得纯熟之极,纵然不借强劲的内力,也已勉强可和丁珰攻拒进退,拆个旗鼓相当。
第八天早晨,丁不三咳嗽一声,说道:“只剩下三天了。
”
丁珰道:“爷爷,你要他去打败白万剑,依我看也不是甚么难事。
白万剑雪山派的剑法虽然厉害,总还不是我丁家的武功可比。
石郎这套擒拿手练得差不多了。
单凭一双空手,便能将那姓白的手中长剑夺了下来。
他空手夺人长剑,算不算得是胜了?”
丁不三冷笑道:“小丫头说得好不稀松!凭他这一点子能耐,便能将‘气寒西北’手中长剑夺将下来?我叫你乘早别发清秋大梦。
就是你爷爷,一双空手只怕也夺不下那姓白的手中长剑。
”丁珰道:“原来连你也夺不下,那么你的武功我瞧……哼,哼,也不过……哼,哼!”丁不三怒道:“甚么哼哼?”丁珰仰头望着天空,说道:“哼哼就是哼哼,就是说你武功了得。
”丁不三道:“你说甚么鬼话?哼哼就是说我武功稀松平常。
”丁珰道:“你自己说你武功稀松平常,可不是我说的。
”丁不三道:“你哼哼也好,哈哈也好,总而言之,十天之内他不能打败白万剑,我就杀了这白痴。
”
丁珰嘟起了小嘴,说道:“你叫他十天之内去打败白万剑,但若十天之内找不到那姓白的,可不是石郎的错。
”丁不三道:“我说十天,就是十天。
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好,十天之内不将他打败,我就杀了这小白痴。
”丁珰急道:“现下只剩三天了,却到哪里找白万剑去?你……你……你当真是不讲道理。
”丁不三笑道:“丁不三若讲道理,也就不是丁不三了。
你到江湖上打听打听,丁不三几时讲过道理了?”
到第九天上,丁不三嘴角边总是挂着一丝微笑,有时斜睨石破天,眼神极是古怪,带着三分卑视,却有七分杀气。
丁珰知道爷爷定是要在第十天上杀了石郎,这时候别说石破天的武功仍与白万剑天差地远,就算当真胜得了他,短短两天之中,茫茫大江之上,却又到哪里找这“气寒西北”去?
这日午后,丁珰和石破天拆了一会擒拿手,脸颊晕红,她打了个呵欠,说道:“八月天时,还这么热!”坐在石破天身边,指着长江中并排而游的两只水鸟,说道:“天哥,你瞧这对夫妻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