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东西永隔如参商(2/5)
,在半空中轻飘飘的转了个圈子,这才落在冰上。
群雄欢声大作。
阳教主上前握住了她手,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谁都料想不到,这样千娇百媚的一个姑娘,水底功夫竟这般了得。
黛绮丝向韩千叶瞧了一眼,说道:‘爹爹,这人水性不差,念他为父报仇的孝心,对教主无礼之罪,便饶过了罢?’阳教主自然答允,命神医胡青牛替他疗伤。
“当晚光明顶上大排筵席,人人都说黛绮丝是明教的大功臣,若非她挺身出来解围,阳教主一世英名付于流水。
当下安排职司,阳夫人赠了她个‘紫衫龙王’的美号,和鹰王、狮王、蝠王三王并列。
我们三王心甘情愿让她位列四王之首。
她此日这场大功,可将三王过去的功绩都盖下去了。
后来我们三个护教法王和她兄妹相称,她便叫我‘谢三哥’。
“不料碧水寒潭这一战,结局竟大出各人意料之外。
韩千叶虽然败了,不知如何,竟然赢得了黛绮丝的芳心。
想是她每日前去探伤,病榻之畔,因怜生爱,从歉种情,等到韩千叶伤愈,黛绮丝忽然禀明教主,要嫁与此人。
“各人听到这个讯息,有的伤心失望,有的愤恨填膺。
这韩千叶当日逼得本教自教主以下人人狼狈万状,本教的护教法王岂能嫁与此人?有些脾气粗暴的兄弟当面便出言侮辱。
黛绮丝性子刚烈,仗剑站在厅口,朗声说道:‘从今而后,韩千叶已是我的夫君。
哪一位侮辱韩郎,便来试试紫衫龙王长剑!’众人见事已如此,只有恨恨而散。
“她与韩千叶成婚,众兄弟中倒有一大半没去喝喜酒。
只有阳教主和我感激她这场解围之德,出力助她排解,使她平安成婚,没出甚么岔子。
但韩千叶想入明教,终以反对的人太多,阳教主也不便过拂众意。
事过不久,阳教主夫妇突然同时失踪,光明顶上人心惶惶。
众人四下追寻之际,有一晚光明右使范遥竟见韩夫人黛绮丝从秘道之中出来。
”
张无忌一凛,道:“她从秘道中出来?”
谢逊道:“不错。
明教教规极严,这秘道只有教主一人方能去得。
范遥惊怒之下,上前责问。
韩夫人道:‘我已犯了本教重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当晚群豪大会,韩夫人仍然只是这几句话。
问她入秘道去干甚么,她说她不愿撒谎,却也不原吐露真相;问她阳教主去了何处,她说一概不知,至于私入秘道之事,一人作事一身当,多说无益。
按理她不是自刎,便当自断一肢,但一来范遥旧情不忘,竭力替她遮掩,二来我在旁说情,群豪才议定罚她禁闭十年,以思己过。
哪知黛绮丝说道:‘阳教主不在此处,谁也管不着我。
’”
张无忌问道:“义父,韩夫人私进秘道却是为何?”
谢逊道:“此事说来话长,教中只我一人得知。
当时大家疑心多半与阳教主夫妇失踪之事有关,但我力证绝无牵连。
光明顶圣火厅中,群豪说得僵了,终于韩夫人破门出教,说道自今而后,再与中土明教没有干系。
她是最先倒出明教之人,即日与韩千叶飘然下峰,不知所踪。
“此后教中众兄弟寻觅教主不得,过了数年,为争教主之位,事情越来越糟。
白眉殷二哥竟又下了光明顶,自创天鹰一教。
我苦苦相劝,他坚执不听,哥儿俩竟致翻脸。
二十余年前王盘山天鹰教扬刀立威,金毛狮王赶去踢他场子,一来冲着屠龙宝刀,二来也为了出一口当年的恶气,存心要给殷二哥下不了台,让他知道离开明教之后,未必能成甚么气候。
唉,今日思之,却也未免太过意气用事了!”
他长长一声叹息之中,蕴藏着无尽辛酸往事,无数江湖风波。
各人沉默半晌。
赵敏说道:“老爷子,后来金花银叶,威震江湖,怎地明教中人都认她不出?那银叶先生自必是韩千叶了,他又怎生中毒毙命?”
谢逊道:“这中间的经过情形,我便毫不知情。
想是他夫妇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尽量避开了明教中人。
”张无忌说道:“不错。
金花婆婆从来不与明教中人朝相。
六大派围攻明教之时,她虽到了光明顶上,却不上峰赴援。
”
赵敏沉吟道:“可是紫衫龙王姿容绝世,怎能变得如此丑陋?那又不是脸上有甚么毁损。
”谢逊道:“猜想她必是用甚么巧妙法儿改易了面容。
韩夫人一生行事怪僻,其实内心有说不出的苦处。
她毕生在逃避波斯总教来人的追寻,哪知到头来还是无法逃过。
”
张无忌和赵敏齐问:“波斯总教何事寻她?”
谢逊道:“这是韩夫人最大的秘密,本是不该说的。
但我盼望你们回灵蛇岛去救她,却是非说不可了。
”赵敏惊道:“咱们再回灵蛇岛去?斗得过那波斯三使么?”
谢逊不答,自行叙述往事:“数百年来,中土明教的教主例由男子出任,波斯总教的教主却向来是女子,且是不出嫁的处女。
总教经典中郑重规定,由圣处女任教主,以维护明教的神圣贞洁。
每位教主接任之后,便即选定教中高职人士的三个女儿,称为‘圣女’。
此三圣女领职立誓,游行四方,为明教立功积德。
教主逝世之后,教中长老聚会,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继任教主。
但若此三位圣女中有谁失却贞操,便当处以焚身之罚,纵然逃至天涯海角,教中也必遣人追拿,以维圣教贞善……”
他说到这里,赵敏失声道:“难道那韩夫人便是总教三圣女之一?”
谢逊点头道:“正是!当范遥发见她私入秘道之前,其实我已先行发觉。
韩夫人当我是知己,便将事实真相一一告知。
她在碧水寒潭中与韩千叶相斗,水中肌肤相接,竟然情不自禁,日后病榻相慰,终成冤孽。
她知总教总有一日会遣人前来追查,只盼为总教立一大功,以赎罪愆。
她偷入秘道,为的是找寻‘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心法,此心法总教失落日久,中土明教却尚有留存。
总教遣她前来光明顶,其意便在于此。
”
张无忌“啊”的一声,隐隐约约觉得有甚么事情颇为不妥,但到底何事,一时却想不明白。
只听谢逊道:“韩夫人数次偷入秘道,始终找不到这武功心法。
我知悉后郑重告诫,此事犯我教中大规,实难宽容……”赵敏插嘴道:“啊,我知道啦。
韩夫人破门出教,为的是要继续偷入秘道,她既不是中土明教中人,再入秘道便不受拘束了。
”
谢逊道:“赵姑娘聪明得紧。
但光明顶是本教根本重地,岂容外人任意来去?当时我也猜到了她的用意,韩夫人下山之后,我亲自守住秘道口,韩夫人曾私自上山三次,每次都见到我,这才死了这条心。
”
谢逊思索片刻,问道:“那波斯三使的服色,和中土明教可有甚么不同么?”张无忌道:“他们都身穿白袍,袍角上也绣有红色火焰……嗯,白袍上滚着黑边,这是唯一的小小不同。
”谢逊一拍船舷,说道:“是了。
总教教主逝世。
西域之人以黑色为丧服,白袍上镶以黑边,那是服丧。
他们要选立新教主,是以万里迢迢的来到中土,追查韩夫人的下落。
”
张无忌道:“韩夫人既是来自波斯,必当知晓波斯三使的怪异武功,怎地不到一招,便给他们制住?”赵敏笑道:“你笨死啦。
韩夫人是假装的。
她要掩饰自己身分,自不能露出懂得波斯派武功。
依我猜想,谢老爷子倘若听从波斯三使的言语,下手杀她。
韩夫人当有脱身之计。
”谢逊摇头道:“她不肯显示自己身分,那是不错。
但说被波斯三使打中穴道之后立即能够脱身,却也未必。
她宁可被我一刀杀死,不愿遭那烈火焚身之苦。
”
赵敏道:“我说中土明教是邪教,哪知波斯明教更加邪得可以。
为甚么定要处女来做教主?为甚么要将失贞的圣女烧死?”谢逊斥道:“小姑娘胡说八道。
每个教派都有历代相传的规矩仪典。
和尚尼姑不能婚嫁,不可吃荤,那也不是规矩么?甚么邪不邪的?”
突然间格格声响,殷离牙关互击,不住寒颤。
张无忌一摸她额头,却仍十分烫手,显是寒热交攻,病势极重,说道:“义父,孩儿也想回灵蛇岛去。
殷姑娘伤势不轻,非觅药救治不可。
咱们尽力而为,便救不得韩夫人,也当救了殷姑娘。
”谢逊道:“不错。
这位殷姑娘对你如此情意深重,焉能不救?周姑娘、赵姑娘,你两位意下如何?”
赵敏道:“殷姑娘的伤是要紧的,我的伤是不要紧的。
不回灵蛇岛去那怎么成?”
周芷若淡淡的道:“老爷子说回去,人家便回去。
”
张无忌道:“须待大雾敢尽,见到星辰,始辨方向。
义父,那流云使连翻两个空心筋斗,却能以圣火令伤我,那是甚么缘故?”当下两人研讨波斯三使武功的家数,赵敏所学甚博,偶尔也参酌所见,但谈论半天,始终猜不到三人联手功夫的要旨所在。
海上大雾,直至阳光出来方散。
张无忌道:“咱们自北方向着东南而来,现下该当向西北划去才是。
”他和谢逊、周芷若、小昭四人轮流划船。
海上操舟,冲涛破浪实非易事,好在张无忌和谢逊固然内力深厚,周芷若和小昭也有相当修为,扳桨划船,只当是锻炼武功。
一连数日,一叶孤舟,不停的向西北划去。
这几日中,谢逊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波斯三使怪异的武功,除了向张无忌询问几句之外,甚么话也不说。
到得第六天傍晚,谢逊忽然仔细盘问周芷若所学的峨嵋派功夫,周芷若据实以答。
两人一问一答,直谈到深夜。
谢逊神情之间,甚是失望,说道:“少林、武当、峨嵋三派武功,均和九阳真经有关,和无忌所学一般,都偏于阳刚一路。
倘若张三丰真人在此,以他阳刚阴柔无所不包的博大武学而与无忌联手,那么阴阳配合,当可击败波斯三使。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韩夫人如落入波斯三使手中,那便如何是好?”
周芷若忽然问道:“老爷子,听说百年前武林之中,有些高人精通九阴真经,可有这件事么?”
张无忌在武当山上曾听太师父说起过“九阴真经”之名,知道峨嵋派创派祖师郭襄女侠之父郭靖、神雕大侠杨过等人,都会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但经中功夫太过艰难,郭襄虽是郭靖的亲生女儿,却也未能学得,听周芷若问起,心想:“难道她峨嵋派的创教祖师,毕竟也传下了一些‘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么?”
谢逊道:“故老相传是这么说,但谁也不知真假。
听前辈们说得神乎其技,当今如果真有谁学得这门武功,和无忌联手应敌,波斯三使自是应手而除。
”
周芷若“嗯”的一声,便不再问。
赵敏问道:“周姑娘,你峨嵋派有人会这门武功么?”周芷若道:“峨嵋派若有人具此神功。
先师也不会丧身于万安寺中了。
”灭绝师太所以逝世,根源出于赵敏,周芷若对她痛恨已极,日日夜夜风雨同舟,却从来跟她不交一语。
此刻赵敏正面相询,便顶撞了她一句。
她性格温文,这般说话,已是生平对人最不客气的言语了。
赵敏却不生气,只笑了一笑。
张无忌不住手的扳浆,忽然望着远处叫道:“瞧,瞧!那边有火光。
”
各人顺着他眼光望去,只见西北角上海天相接之处,微有火光闪动。
谢逊虽无法瞧见,心下却和众人一般的惊喜,抄起木桨,用力划船。
那火光望去不远,其实在大海之上,相隔有数十里之遥。
两人划了大半天,才渐渐接近。
张无忌见火光所起之处群山耸立,正是灵蛇岛,说道:“咱们回来啦!”谢逊猛地里“啊哟”一声,叫了起来,说道:“为甚么灵蛇岛火光烛天?难道他们要焚烧韩夫人么?”
只听得咕咚一声,小昭摔倒在船头之上。
张无忌吃了一惊,纵身过去扶起,但见她双目紧闭,已然晕去,忙拿捏她人中穴道将她救醒,问道:“小昭,你怎么啦?”小昭双目含泪,说道:“我听说要将人活活烧死,我……我……心里害怕。
”张无忌安慰道:“这是谢老爷的猜测,未必真是如此。
就算韩夫人落入了他们手中,咱们立时赶去,多半还能赶得及相救。
”小昭抓住他手,求恳道:“公子,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韩夫人的性命。
”张无忌道:“咱们大伙儿尽力而为。
”说着回到船尾,提起木桨,鼓动内劲,划得比前更快了。
小昭抓起木桨,虽是双手发颤,却奋力划水。
赵敏忽道:“张公子,有两件事我想了很久,始终不能明白,要请你指教。
”张无忌听她忽然客气起来,奇道:“甚么事?”赵敏道:“那日在绿柳庄外,我遣人攻打令外祖、杨左使各位,是这位小昭姑娘调派人马抵挡。
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明教教主手下一个小小丫鬟,居然也有这等能耐,真是奇了……”谢逊插口问道:“甚么明教教主?”
赵敏笑道:“老爷子,这时候跟你说了罢,你那位义儿公子,乃是堂堂明教教主,你反倒是他的属下。
”谢逊将信将疑,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敏便将张无忌如何出任教主之事简略说了一些,但许多细节她也不知。
张无忌被谢逊问得紧了,无法再瞒,只得说了六大派如何围攻光明顶、自己如何在秘道中获得乾坤大挪移心法等情。
谢逊大喜,站起身来,便在船舱之中拜倒,说道:“属下金毛狮王谢逊,参见教主。
”
张无忌忙跪倒还礼,说道:“义父不必多礼。
阳教主遗命,请义父暂摄教主职位。
孩儿正苦于不克负荷重任,天幸义父无恙归来,实是本教之福。
咱们回到中土之后,教主之位,原是要请义父接任的。
”谢逊黯然道:“你义父虽得归来,但双目已瞎,‘无恙’两字,是说不上的了。
明教的首领,岂能由失明之人担任?赵姑娘,你心中有哪两件事不明白?”
赵敏道:“我想请问小昭姑娘,那些奇门八卦、阴阳五行之术,是谁教的?你小小年纪,怎地会了这一身出奇的本事?”
小昭道:“这是我家传武功,不值郡主娘娘一笑。
”赵敏又问:“令尊是谁?女儿如此了得,父母必是名闻天下的高手。
”小昭道:“家父埋名隐姓,何劳郡主动问?难道你想削我几根指头,逼问我的武功么?”她小小年纪,口头上对赵敏竟丝毫不让,提到削指之事,更显然意欲挑起周芷若敌忾同仇之心。
赵敏笑了笑,转头向张无忌道:“张公子,那晚咱们在大都小酒店中第二次叙会,苦头陀范遥前来向我作别,他见到小昭姑娘之时,说了两句甚么话?”张无忌早将这件事忘了,听她提起,想了一会,才道:“苦大师好像是说,小昭的相貌很像一个他相识之人。
”赵敏道:“不错。
你猜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