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冤蒙不白愁欲狂(3/5)
淳厚,按理说是决计不会的。
我只担心七弟脾气太过莽撞,若是逼得无忌急了,令他难于两全,再加上赵敏那妖女安排奸计,从中挑拨是非,那就……那就……唉,人心叵测,世事难于逆料,自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盼无忌在大关头能把持得定才好。
”殷梨亭道:“大哥,四哥,你们说这些空话,不是杞人忧天么?七弟未必会遇上甚么凶险。
”宋远桥道:“可是我见到七弟这柄随身的长剑,总是忍不住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俞莲舟道:“这件事确也费解,咱们练武之人,随身兵刃不会随手乱放,何况此剑是师父所赐,当真是剑在人在,剑亡人……”说到这个“人”字,蓦地住口,下面这个“亡”字硬生生忍口不言。
张无忌听说莫声谷抛下了师赐长剑,而四位师伯叔颇有疑己之意,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苦。
过了一会,隐隐闻到内洞中有股香气,还夹杂着野兽的骚气,似乎内洞甚深,不是此刻藏有野兽,便是曾有野兽住过。
他生怕给宋远桥等发觉,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拉着赵敏之手,轻轻再向内行,为防撞到凸出的山石,左手伸在身前。
只走了三步,转了个弯,忽然左手碰到一件软绵绵之物,似乎是个人体。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念如电:“不论此人是友是敌,只须稍出微声,大师伯们立时知觉。
”左手直挥而下,连点他胸腹间五处要穴,随即扣住他的手腕。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那人竟是气绝已久。
张无忌借着些微光亮,凝目往那人脸上瞧去,隐隐约约之间,竟觉这死尸便是七师叔莫声谷。
他惊惶之下,顾不得是否会被宋远桥等人发见,抱着尸体向外走了几步。
光亮渐强,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是莫声谷是谁?但见他脸上全无血色,双目未闭,越发显得怕人,他又惊又悲,一时之间竟自呆了。
他这么几步一走,宋远桥等已听到声音。
俞莲舟喝道:“里面有人!”寒光闪动,武当四侠一齐抽出长剑。
张无忌暗暗叫苦:“我抱着莫七叔的尸身,藏身此处,这弑叔的罪名,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了。
”想起莫声谷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斗然见他惨遭丧命,心下又是万分悲痛,霎时间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想到宋远桥等进来之时,如何为自己洗刷。
赵敏的心思可比他转得快得多了,纵身而出,舞动长剑,直闯了出去,刷刷刷刷四剑,俱是峨嵋派拚命的招数,分向武当四侠刺去。
四侠举剑挡架,赵敏早已闯出洞口,飞身跃上四侠乘来的一匹坐骑,反手剑格开宋远桥刺来的一剑,伸足在马腹上猛踢,那马吃痛,疾驰而去。
赵敏方庆脱险,突然背上一痛,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却是吃了俞莲舟一招飞掌。
只听得武当四侠展开轻功,急追而来。
她心中只想:“我逃得越远,他越能出洞脱身。
否则这不白之冤,如何能够洗脱?好在这四人都追了来,没想到洞中尚有别人。
”但觉背心剧痛,难熬难当,伸剑在马臀上一刺。
那马长声嘶鸣,直窜了出去。
张无忌见赵敏闯出,一怔之间,才明白她是使调虎离山之计,好救自己脱身,当下抱着莫声谷的尸身,奔出洞来。
耳听得赵敏与武当四侠是向东而去,于是向西疾行。
奔出二里有余,在一块大岩石后将尸身藏好,再回到大路之旁,纵上一株大树,良久良久,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想到莫声谷惨死,又是泪流难止,心想:“我武当派直是多难如此,不知杀害七师叔的凶手是谁?七师叔背上肋骨断裂,中的是内家掌力。
”
过了小半个时辰,听得三骑马自东而来,雪光反映下,看到宋远桥和俞莲舟各乘一马,殷梨亭和张松溪两人共骑。
只听俞莲舟道:“这妖女吃了我一掌,连人带马摔入了深谷,料来难以活命。
”张松溪道:“今日才报了万安寺被囚之辱,出了胸中恶气。
只是她竟会躲在这山洞之中,世事奇幻,委实出人意表。
”殷梨亭道:“四哥,你猜她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洞里干甚么?”张松溪道:“那就难猜了。
杀了妖女,没有甚么,只有找到了七弟,咱们才真的高兴。
”四人渐行渐远,以后的话便听不到了。
张无忌待宋远桥等四人去远,忙纵下树来,循着马蹄在雪中留下的印痕,向东追去,心下说不出的焦急难受,暗想:“她虽狡诈,这次却确是舍命救我。
倘若她竟因此送了性命,我……我……”越奔越快,片刻间已驰出四五里地,来到一处悬崖边上。
雪地里但见一大滩殷红的血渍,地下足印杂乱,悬崖边上崩坏了一大片山石,显是赵敏骑马逃到此处,慌不择路,连人带马一起摔了下去。
张无忌叫道:“赵姑娘,赵姑娘!”连叫四五声,始终不听到应声。
他更是忧急,向悬崖下望去,见是一个深谷,黑夜中没法见到谷底如何。
悬崖陡峭笔立,并无容足之处。
他吸一口气,双足伸下,面朝崖壁,便向下滑去。
滑下三四丈后,去势越来越快,当即十指运劲,卷入崖边结成了厚冰的雪中,待身子稍停,又再滑下。
如此五六次,才到谷底,着足处却软软的,急忙跃开,原来是踏在马肚皮上,只见赵敏身未离鞍,双手仍是牢牢的抱着马颈。
张无忌伸手探她鼻息,尚有细微呼吸,人却已晕了过去。
他稍稍放心。
谷中阴暗,一冬积雪未融,积雪深及腰间。
料想赵敏身未离鞍,摔下的力道都由那马承受了去,坐骑登时震死,她却只是昏晕。
张无忌搭她脉搏,知道虽然受伤不轻,性命当可无碍,于是将她抱在怀里,四掌相抵,运功给她疗伤。
赵敏所受这一掌是武当派本门功夫,疗伤不难,不到半个时辰,她已悠悠醒转。
张无忌将九阳真气源源送入她的体内。
又过大半个时辰,天色渐明,赵敏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低声道:“他们都去了?没见到你罢?”
张无忌听她最关心的乃是自己是否会蒙上不白之冤,好生感激,说道:“没见到我。
你……你可受了苦啦。
”他口中说话,真气传送仍是丝毫不停。
赵敏闭上了眼,虽然四肢没半点力气,胸腹之间甚感温暖舒畅。
九阳真气在她体内又运走数转,她回过头来,笑道:“你歇歇罢,我好得多啦。
”张无忌双臂环抱,围住了她腰,将右颊贴住她的左颊,说道:“你救了我的声名,那比救我十次性命,更加令我感激。
”赵敏格格一笑,说道:“我是个奸诈恶毒的小妖女,声名是不在乎的,倒是性命要紧。
”
便在此时,忽听悬崖上有人朗声怒道:“该死的妖女,果然未死,你何以害死莫七侠,快快招来。
”却是俞莲舟的声音。
张无忌大吃一惊,不知四位师伯叔怎地去而复回。
赵敏道:“你转过头去,不可让他们见到你脸。
”
张松溪喝道:“贼妖女,你不回答,大石便砸将下来了。
”
赵敏仰头朝上,果见宋远桥等四人都捧着一块大石,只须顺手往下一摔,她和张无忌都是性命难保。
她在张无忌耳边低声说道:“你先撕下皮裘,蒙在脸上,抱着我逃走罢。
”张无忌依言撕下皮袍的一条衣襟,蒙在脸上,在脑后打了个结,又将皮帽低低压在额上,只露出了双眼。
武当四侠追赶赵敏,将她逼入谷底,但这四人行侠江湖,久经历练,料想赵敏以郡主之尊,不致孤身而无护卫。
四人假意骑马远去,行出数里之后,将马系在道旁树上,又悄悄回来搜索。
四侠先回山洞,点了火把,深入洞里,见到两只死了的香獐,已被什么野兽咬得血肉模糊,体香兀自未散。
四人再搜出洞来,终于见到张无忌所留的足印,一路寻去,却发见了莫声谷的尸体,但见他手足都已被野兽咬坏。
四侠悲愤莫名,殷梨亭已是哭倒在地。
俞莲舟拭泪道:“赵敏这妖女武功虽然不弱,但凭她一人,决计害不了七弟。
六弟且莫悲伤,咱们须当寻访到所有的凶手,一一杀了给七弟报仇。
”
张松溪道:“咱们隐伏在山洞之侧,到得天明,妖女的手下必会寻来。
”他足智多谋,宋远桥等向来对他言听计从,当下强止悲声,各在山洞两侧寻觅岩石,藏身守候。
到得天明,却不见有赵敏手下人寻来,四侠再到赵敏堕崖处察看,隐隐听到说话之声,向下望去,只见一个锦衣男子抱着赵敏,原来这妖女竟然未死。
四侠要逼问莫声谷的死因,不愿便用石头掷死二人。
这雪谷形若深井,四周峭壁,唯有西北角上有一条狭窄的出路。
张松溪喝道:“兀那元狗,快从这边上来,若再延搁,大石块砸将下来了。
”
张无忌听得四师伯误认自己为蒙古人,想是自己衣饰华贵,又是跟随着赵敏之故,但见四下里并无可以隐伏躲避之处,四侠若砸下大石,自己虽可跳跃闪避,赵敏却是性命难保,眼下只有依言上去,走得一步算一步了,于是抱着赵敏从那窄缝中慢慢爬将上来。
他故意显得武功低微,走几步便滑跌一下。
这条窄缝本来极难攀援,他更加意做作,大声喘气,十分狼狈,搞了半个时辰,摔了十七八交,才攀到了平地。
他一出雪谷,本想立即抱了赵敏夺路而逃,凭着自己轻功,手中虽然抱了一人,四侠多半仍然追赶不上。
但张松溪极是机灵,瞧出他上山之时的狼狈神态有些做作,早已通知了三个师兄弟,四人分布四角,张无忌一步踏上,四柄长剑的剑尖已离他身子不及半尺。
宋远桥恨恨的道:“贼鞑子,你用毛皮蒙住了鬼脸,便逃得了性命么?武当派莫七侠是谁下手害死的,好好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我将你这狗鞑子千刀万剐,开肚破膛。
”他本来恬淡冲和,但眼见莫声谷死得如此惨法,忍不住口出恶声,那是数十年来极为罕有之事。
赵敏叹了口气,说道:“押鲁不花将军,事已如此,你就对他们说了罢!”跟着凑嘴在张无忌耳边,低着声道:“用圣火令武功。
”
张无忌本来决不愿对四位师伯叔动武,但形格势禁,处境实是尴尬之极,一咬牙,蓦地里举起赵敏的身子向殷梨亭抛了过去,粗着嗓子胡胡大呼,在半空中翻个空心筋斗,伸臂向张松溪抓到。
殷梨亭顺手接住了赵敏,一呆之下,便点了她穴道,将她摔开。
在这瞬息之间,张无忌已使开圣火令上的怪异武功,拳打宋远桥,脚踢俞莲舟,一个头槌向张松溪撞到,反手却已夺下了殷梨亭手中长剑。
这几下兔起鹘落,既快且怪。
武当四侠武功精强,原是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但给他这接连七八下怪招一阵乱打,登时手忙脚乱,均感难以自保。
那日在灵蛇岛上,以张无忌武功之高,遇上波斯明教流云三使的圣火令招数,也是抵敌不住,何况此时他已学全六枚圣火令上的功夫,比之流云三使高出何止数倍?这圣火令上所载,本非极深邃的上乘功夫,只是诡异古怪,令人捉摸不定,若在庸手单独使来,亦非武当派内家正宗武功之敌。
但张无忌以九阳神功为根基,以挪移乾坤心法为脉络,加之对武当派武功尽数了然于胸,一招一式,无不攻向四侠的空隙之处。
斗到二十余招时,那圣火令功夫越来越奇幻莫测。
赵敏躺在雪中,大声叫道:“押鲁不花将军,他们汉人蛮子自以为了得,咱们蒙古这门祖传摔跤神技,今日叫他们尝尝滋味。
”
张松溪叫道:“以太极拳自保,这门鞑子拳招古怪得紧。
”四人立时拳法一变,使开太极拳法,将门户守得严密无比。
张无忌突然间坐倒在地,双拳猛捶自己胸膛。
武当四侠生平不知遭逢过多少强敌,见识过多少怪招,张无忌的乾坤大挪移心法,已算得是武学中奇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