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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天龙八部> 二十八 草木残生颅铸铁

二十八 草木残生颅铸铁(2/5)



    昨天他向萧峰投掷石灰包,不肯跪拜,说话倔强得很,不肯要萧峰的钱,阿紫很是欢喜,心想这是一头凶猛厉害的野兽。

    她要折磨他,刺得他遍体鳞伤,要他身上每受一处伤,便向自己狠狠的咬上一口,当然,这一口决不能让他咬中了。

    但将他擒了来放“人鸢”,这头野兽竟没反抗,死样活气的,那可太不好玩。

    她微皱眉头,寻思:“想个什么新鲜法儿来折磨他才好玩?” 突然之间,游坦之喉头发出“荷荷”两声,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力道,犹如一头豹子般向阿紫迅捷异常的扑了过去,抱着她的小腿,低头便去吻她双足脚背。

    阿紫大吃一惊,尖声叫了起来。

    两名契丹兵和阿紫身旁服侍的四个婢女齐声呼斥,抢上前去拉开。

     但他双手牢牢抱着,死也不肯放手。

    契丹兵一拉之下,便将阿紫也从锦垫上扯了下来,一交坐在地毯上。

    两名契丹兵又惊又怒,不敢再拉,一个用力打他背心,另一个打他右脸。

    游坦之伤口肿了,高烧未退,神智不清,早如疯了一般,对眼前的情景遭遇全是一片茫然。

    他紧紧抱着阿紫小腿,不住吻着她的脚。

     阿紫觉到他炎热而干燥的嘴唇在吻着自己的脚,心中害怕,却也有些麻麻痒痒的奇异感觉,突然间尖叫起来:“啊哟!他咬住了我的脚趾头。

    ”忙对两名契丹兵道:“你们快走开,这人发了疯,啊哟,别让他咬断了我的脚趾。

    ”游坦之轻轻咬着她的脚趾,阿紫虽然不痛,却怕他突然使劲咬了下去,惶急之下,知道不能用强,生怕契丹兵若再使力殴打,他便不顾性命的乱咬了。

     两名契丹兵无法可施,只得放开了手。

    阿紫叫道:“快别咬,我饶你不死,哎唷,放了你便是。

    ”游坦之这时心神狂乱,那去理会她说些什么?一名契丹兵按住腰刀,只想突然拔刀出鞘,一刀从他后颈劈下,割下他的脑袋,只是他抱着阿紫的小腿,这一刀劈下,只怕伤着了阿紫,迟疑不发。

     阿紫又道:“喂!你又不是野兽,咬人干什么?快放开嘴,我叫人给你治伤,放你回中原。

    ”游坦之仍是不理,但牙齿并不用力,也没咬痛了她,一双手在她脚背上轻轻爱抚,心中飘飘荡荡地,好似又做了人鸢,升入了云端之中。

     一名契丹兵灵机一动,抓住了游坦之的咽喉。

    游坦之喉头被扼,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口。

    阿紫急忙缩腿,将脚趾从他口中抽了出来,站起了身,生怕他发狂再咬,双脚缩到了锦垫之后。

    两名契丹兵抓住游坦之,一拳拳往他胸口殴击。

    打到十来拳时,他哇哇两声,喷出了几口鲜血,将一条鲜艳的地毯也沾污了。

     阿紫道:“住手,别打啦!”经过了适才这一场惊险,觉得这小子倒也古怪有趣,不想一时便弄死了他。

    契丹兵停手不打。

    阿紫盘膝坐在锦垫上,将一双赤足坐在臀下,心中盘算:“想些什么法子来折磨他才好?” 阿紫一抬头,见游坦之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己,便问:“你瞧着我干什么?”游坦之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便道:“你生得好看,我就看着你!”阿紫脸上一红,心道:“这小子好大胆,竟敢对我说这等轻薄言语。

    ” 可是她一生之中,从来没一个年轻男子当面赞她好看。

    在星宿派学艺之时,众师兄都当她是个精灵顽皮的小女孩;跟着萧峰在一起时,他不是怕她捣蛋,便是担心她突然死去,从来没留神她生得美貌,还是难看。

    游坦之这么直言称赞,显是语出衷诚,她心中自不免暗暗欢喜,寻思:“我留他在身边,拿他来消遣消遣,倒也很好。

    只是姊夫说过要放了他,倘若知道我又抓了他来,必定生气。

    瞒得过他今日,须瞒不过明日。

    要姊夫始终不知,有什么法子?不许旁人跟他说,那是办得到的,但若姊夫忽然进来,瞧见了他,那使如何?” 她沉吟片刻,蓦地想到:“阿朱最会装扮,扮了我爹爹,姊夫就认她不出。

    我将这小子改头换面,姊夫也就认不得了。

    可是他若非自愿,我跟他化装之后,他又立即洗去化装,回复本来面目,岂不是无用?” 她一双弯弯的眉毛向眉心皱聚,登时便有了主意,拍手笑道:“好主意,好主意!便是这么办!”向那两个兵士说了一阵。

    两个兵士有些地方不明白,再行请示。

    阿紫详加解释,命侍女取出五十两银子交给他们。

    两名契丹兵接过,躬身行礼,架了游坦之退出厅去。

     游坦之叫道:“我要看她,我要看这个狠心的美丽小姑娘。

    ”契丹兵和一众侍女不懂汉语,也不知他叫喊些什么。

     阿紫笑眯眯的瞧着他背影,想着自己的聪明主意,越想越得意。

     游坦之又被架回地牢,抛在干草堆上。

    到得傍晚,有人送了一碗羊肉、几块面饼来。

    游坦之高烧不退,大声胡言乱语,那人吓得放下食物,立时退开。

    游坦之连饥饿也不知道,始终没去吃羊肉面饼。

     这天晚上,忽然走了三名契丹人进来。

    游坦之神智迷糊,但见这三人神色奇特,显然不怀好意,隐隐约约的也知不是好事,挣扎着要站起,又想爬出去逃走。

    两个契丹人上来将他按住,翻过他身子,使他脸孔朝天。

    游坦之乱骂:“狗契丹人,不得好死,大爷将你们千刀万剐。

    ”突然之间,第三名契丹人双手捧着白白的一团东西,像是棉花,又像白雪,用力按到了他脸上。

    游坦之只觉得脸上又湿又凉,脑子清醒了一阵,可是气却透不过来了,心道:“原来他们封住我七窍,要闷死我!” 但这猜想跟着便知不对,口鼻上给人戳了几下,便可呼吸,眼睛却睁不开来,只觉脸上湿腻腻地,有人在他脸上到处按捏,便如是贴了一层湿面,或是黏了一片软泥。

    游坦之迷迷糊糊的只想:“这些恶贼不知要用什么古怪法儿害死我?” 过了一会,脸上那层软泥被人轻轻揭去,游坦之睁开眼来,见一个湿面粉印成的脸孔模型,正在离开自己的脸。

    那契丹人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唯恐弄坏了。

    游坦之又骂:“臭辽狗,叫你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三个契丹人也不理他,拿了那片湿面,径自去了。

     游坦之突然想起:“是了,他们在我脸上涂了毒药,过不多久,我便满脸溃烂,脱去皮肉,变成个鬼怪……”他越想越怕,寻思:“与其受他们折磨至死,不如自己撞死了!”当即将脑袋往墙上撞去,砰砰砰撞了三下。

    狱卒听得声响,冲了进来,缚住了他手脚。

    游坦之本已撞得半死,只好听由摆布。

     过得数日,他脸上却并不疼痛,更无溃烂,但他死意已决,肚中虽饿,却不去动狱卒送来的食物。

     到得第四日上,那三名契丹人又走进地牢,将他架了出去。

    游坦之在凄苦之中登时生出了甜意,心想阿紫又召他去侮辱拷打,身上虽多受苦楚,却可再见到她秀丽的容颜,脸上不禁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三个契丹人带着他走过几条小巷,走进一间黑沉沉的大石屋。

    只见熊熊火炭照着石屋半边,一个肌肉虬结的铁匠赤裸着上身,站在一座大铁砧旁,拿着一件黑黝黝的物事,正自仔细察看。

    三名契丹人将游坦之推到那铁匠身前,两人分执他双手,另一人揪住了他后心。

    那铁匠侧过头来,瞧瞧他脸,又瞧瞧手中的物事,似在互相比较。

     游坦之向他手中的物事望去,见是个镔铁所打的面具,上面穿了口鼻双眼四个窟窿。

    他正自寻思:“做这东西干什么?”那铁匠拿起面具,往他脸上罩来。

    游坦之自然而然将头往后一仰,但后脑立即被人推住,无法退缩,铁面具便罩到了他脸上。

    他只感脸上一阵冰冷,肌肤和铁相贴,说也奇怪,这面具和他眼目口鼻的形状处处吻合,竟像是定制的一般。

     游坦之只奇怪得片刻,立时明白了究竟,蓦地里背上一阵凉气直透下来:“啊哟,这面具正是给我定制的。

    那日他们用湿面贴在我的脸上,便是做这面具的模型了。

    他们仔细做这铁面具,有何用意?莫非……莫非……”他心中已猜到了这些契丹人恶毒的用意,只是到底为了什么,却是不知,他不敢再想下去,拚命挣扎退缩。

     那铁匠将面具从他脸上取了下来,点了点头,脸上神色似乎颇感满意,取过一把大铁钳钳住脸具,放入火炉中烧得红了,右手提起铁锥,铮铮铮的打了起来。

    他将面具打了一阵,便伸手摸摸游坦之的颧骨和额头,修正面具上的不甚吻合之处。

     游坦之大叫:“天杀的辽狗,你们干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这么凶残恶辣,老天爷降下祸患,叫你们个个不得好死!叫你们的牛马倒毙,婴儿夭亡!”他破口大骂,那些契丹人一句不懂。

    那铁匠突然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视,举起烧得通红的铁钳,向他双眼戳将过来。

    游坦之只吓得尖声大叫。

     那铁匠只是吓他一吓,哈哈大笑,缩回铁钳,又取过一块弧形铁块,往游坦之后脑上试去。

    待修得合式了,那铁匠将面具和那半圆铁罩都在炉中烧得通红,高声说了几句。

    三个契丹人将游坦之抬起,横搁在一张桌上,让他脑袋伸在桌缘之外。

    又有两个契丹人过来相助,用力拉着他头发,使他脑袋不能摇动,五个人按手掀脚,游坦之哪里还能动得半分? 那铁匠钳起烧红的面具,停了一阵,待其稍凉,大喝一声,便罩到游坦之脸上。

    白烟冒起,焦臭四散,游坦之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五名契丹人将他身子翻转,那铁匠钳起另一半铁罩,安上他后脑,两个半圆形的铁罩镶成了一个铁球,罩在他头上,铁罩甚热,一碰到肌肤,便烧得血肉模糊。

    那铁匠是燕京城中的第一铁工巧手,铁罩的两个半球合在一起,镶得丝丝入扣。

     如身入地狱,经历万丈烈焰的烧炙,游坦之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这才悠悠醒转,但觉得脸上与后脑都剧痛难当,终于忍耐不住,又晕了过去。

    如此三次晕去,三次醒转,他大声叫嚷,只听得声音嘶哑已极,不似人声。

     他躺着一动不动,也不思想,咬牙强忍颜面和脑袋的痛楚。

    过得两个多时辰,终于抬起手来,往脸上一摸,触手冰冷坚硬,证实所猜想的一点不错,那张铁面具已套在头上,愤激之下用力撕扳,但面具已镶焊牢固,却如何扳得它动?绝望之余,忍不住放声大哭。

     总算他年纪轻,虽然受此大苦,居然挨了下来,并不便死,过得几天,伤口慢慢愈合,痛楚渐减,也知道了饥饿。

    闻到羊肉和面饼的香味,抵不住引诱,拿来便吃。

    这时他已将头上的铁罩摸得清楚,知道这只镔铁罩子将自己脑袋密密封住,决计无法脱出,起初几日怒发如狂,后来终于平静了下来,心下琢磨:“乔峰这狗贼在我脸上套一只铁罩子,究竟有什么用意?” 他只道这一切全是出于萧峰的命令,自然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出,阿紫所以要罩住他的脸孔,正是要瞒过萧峰。

     这一切功夫,都是室里队长在阿紫授意之下干的。

     阿紫每日向室里查问,游坦之戴上面具后动静如何,初时担心他因此死了,未免兴味索然,后来知道他已不会死,心下甚喜。

    这一日得知萧峰要往南郊阅兵,使命室里将游坦之召到“端福宫”来。

    耶律洪基为了使萧峰喜欢,已封阿紫为“端福郡主”,这座端福宫是赐给她居住的。

     阿紫一见到游坦之的模样,忍不住一股欢喜之情从心底直冒上来,心想:“我这法儿管用。

    这小子带上了这么一个面具,姊夫便和他相对面立,也决计认他不出。

    ”游坦之再向前走得几步,阿紫拍手叫好,说道:“室里,这面具做得很好。

    你再拿五十两银子,去赏给铁匠!”室里道:“是!多谢郡主!” 游坦之从面具的两个眼孔中望出来,见到阿紫喜容满脸,娇憨无限,又听到她清脆悦耳的话声,不禁呆呆的瞧着她。

     阿紫见他脸上戴了面具,神情诡异,但目不转睛瞧着自己的情状,仍然看得出来,便问:“傻小子,你瞧着我干什么?”游坦之道:“我……我……不知道。

    你……你很好看。

    ”阿紫微笑道:“你戴了这面具,舒不舒服?”游坦之悻悻的道:“你想舒不舒服?”阿紫格格一笑,道:“我想不出。

    ”见他面具上开的嘴孔只是窄窄的一条缝,勉强能喝汤吃饭,若要吃肉,须得用手撕碎,方能塞入,再要咬自己的脚趾,便不能了,笑道:“我叫你戴上这面具,便永远不能再咬我。

    ” 游坦之心中一喜,说道:“姑娘是叫我……叫我……常常在你身边服侍么?”阿紫道:“呸!你这个小子是个大坏蛋。

    在我身边,你时时会想法子害我,如何容得?”游坦之道:“我……我……我决计不会害姑娘。

    我的仇人只是乔峰。

    ”阿紫道:“你想害我姊夫?岂不是跟害我一样?那有什么分别?”游坦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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